员工们很是绷不住。
因为被点名表扬的是集团老总,老总甚至还很激动。
平日里一般都是老总矜持的开口,去表扬别人,但今天换了角色,老总居然非常熟练。
太癫了,根本受不了。
“具体差...
你还记得第一次听见风是什么时候吗?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录音笔的指示灯由红转绿,像一颗沉睡多年的心脏重新搏动。李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静静坐着,任那微弱的电流声在房间里低吟。他忽然意识到,这台机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冰冷的采集工具??它现在更像是一封未寄出的信,一封写给时间、写给记忆、也写给自己初心的信。
窗外,北京的夜正缓缓流淌。远处高楼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斑驳光影,如同城市呼吸时起伏的脉搏。可在这片喧嚣之下,有一种寂静正在悄然生长。那是属于山林、溪水、老人咳嗽声和孩子梦呓的寂静。它不空,反而比任何声音都更满。
李灿把录音笔放在桌角,起身走到书架前。那里堆满了这些年走过的痕迹:一张泛黄的阿拉善沙漠地图,夹着半片干枯的沙棘叶;一本用藏文写的《音律与星象》,页边写满丹增格列的手批注;还有一盒磁带,标签上写着“黎寨?雨夜?口弓初试”。他抽出那盒磁带,轻轻吹去表面浮尘,放进老式录音机里。
“滋啦??”
电流杂音后,传来一段断断续续的声音。是他刚来黎寨时尝试吹奏口弓琴的失败记录。干涩的颤音、破音、气息失控……每一秒都在提醒他曾多么笨拙。但就在结尾处,隐约有那么一瞬,一个泛音奇迹般地升起,像月光穿过云层,照亮了整段录音的黑暗。
他闭上眼,听见自己三年前的呼吸,急促而执拗。
那一刻,他明白了翁拜说的“疼”是什么意思。
不是肉体的痛,而是心被某种东西刺穿后的震颤??当你真正渴望理解一种声音,却发现自己连倾听的能力都不够时的那种羞愧;当你站在风暴中,看着一位老人用生命对抗天灾,而你只能跪在地上合十低头时的那种无力;当你终于接过那支黑竹琴,却发现它重得像一座山,压得你喘不过气来的那种沉重。
这才是“疼”。
也是从那天起,李灿开始改变他对“记录”的理解。不再追求清晰度、动态范围或降噪处理,而是试图让每一次录音都成为一次对话。哪怕对方是沉默的大山,是听不见声音的女孩,是已经无法言语的翁拜。
他重新打开电脑,调出“百人百声”第三期的教学计划。原本安排的是常规课程表:发声训练、节奏感知、振动分析……但他删掉了所有条目,只留下一句话:
**“本周任务:找一个你从未认真听过的人,陪他坐满一个小时,不做任何事,只听。”**
他知道,很多人会不解,甚至觉得这是浪费时间。可正是这些“无用”的时刻,才最接近音乐的本质。
几天后,项目组收到反馈。那位聋哑女孩交来了她的“作业”??一段用手语拍摄的视频。她坐在侗寨的老木屋地板上,双手缓缓舞动,指尖划过空气,仿佛在触摸看不见的波纹。翻译写道:
> “我‘听’到了祖母的脚步声。她每天清晨六点起床烧火做饭,脚步很轻,但地板会先于耳朵告诉我她在哪儿。今天我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等了四十七分钟,直到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我才感觉到那一串熟悉的震动。我用手语对她说:‘奶奶,我知道是你。’她哭了。”
李灿看完,久久不能言。他把这段话打印出来,贴在声音生态馆的设计图旁边。旁边加了一行小字:“真正的音响工程师,不一定需要耳朵。”
与此同时,海南那边传来消息:声音生态馆的地基已打好,村民自发组织了施工队,连八十岁的阿婆都来帮忙搬砖。他们坚持要把展馆建在原先祭祀台的位置??那是传说中山灵回应人间祈愿的地方。
“我们不想把它做成博物馆。”阿卓在电话里说,“我们要让它会呼吸。屋顶铺茅草,墙用夯土,地板底下埋几根空心竹管,专门引山风进来。晚上没人的时候,风吹过,就像有人在唱歌。”
李灿笑了:“那你得留个角落,放一把口弓琴。”
“早留好了。”阿卓顿了顿,“还留了个座位,给你。”
春分那天,李灿独自飞回海南。他没通知任何人,落地后直接租车上了山。黎寨变了模样,新修的小路干净整洁,民宿招牌统一用了黎锦纹样,但奇怪的是,游客并不多。问了村长才知道,文旅集团真的履行承诺,限制每日接待人数,且必须提前预约并签署《静音公约》??进村后禁用扩音设备、禁止大声喧哗、手机调至静音。
“你们真做到了?”李灿有些不敢信。
村长抽着烟斗,眯眼一笑:“你说火不能灭,我们就让它一直烧着。现在每天晚上八点,全村熄灯半小时,大家聚在广场上,听阿公讲古,或者谁想唱就唱一首。小孩们最爱听翁拜讲故事,虽然他现在不说汉语了,可孩子们居然能听懂七八成。”
李灿心头一热。
当晚,他如约来到广场。篝火燃起,火星升腾,映照出一张张熟悉的脸。阿卓带着几个少年在调试一台自制的“风铃阵”??几十根长短不一的竹管悬挂在树间,随风摇曳,发出清越之声。一个小女孩抱着陶埙,怯生生地吹出几个音符,引来善意的掌声。
然后,人群安静下来。
翁拜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他已经很久不出门了,此刻却穿着最庄重的黎族礼服,头戴银饰,脸上涂了仪式用的赭石粉。他在火堆旁坐下,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支黑竹琴。
全场屏息。
老人将琴抵在唇边,手指轻拨。
一声“嗡”荡开,如露滴落湖心。紧接着,泛音层层叠起,竟与夜风中的竹铃形成奇妙共鸣。远处山林传来鸟鸣,溪水应节拍加速,连天上的云都似乎慢了下来。
李灿感到胸口发紧,眼眶发热。
这不是《唤雨曲》,也不是《送灵谣》,而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旋律。缓慢、温柔,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告别。
一曲终了,翁拜放下琴,望向李灿,用黎语说了句什么。没人翻译,但李灿懂了。
他在回应。
第二天清晨,李灿被一阵细微的敲击声唤醒。他推开房门,看见翁拜坐在院中,正用一把小刀雕刻一支新的口弓琴。竹屑纷飞,晨光洒在他布满皱纹的手背上,宛如金线织网。
李灿蹲下身,轻声问:“您要教我了吗?”
老人没抬头,只是把刀递给他:“先学会削竹子。”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李灿成了篾匠学徒。他学会了辨认三年生的老竹,知道哪一段最适合做共鸣腔;他掌握了如何用炭火烘烤定型,怎样调整弦的松紧才能让泛音自然浮现;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翁拜做的每把琴都有细微裂纹??那是竹子经历风雨与火焰后的印记,是它“活过”的证明。
直到某天傍晚,当他独立完成一支琴,并第一次成功奏出完整的长音时,翁拜才点了点头,说:“现在,你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
“开始让它说话。”老人站起身,指向远处群山,“它不是乐器,是喉咙。你要让它替山说你想说却说不出的话。”
李灿握紧手中之琴,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阿拉善录下的那段沙丘震动。那时他以为自己是在拯救声音,其实是在寻找自己。而现在,他终于明白,所有的行走、聆听、失败与疼痛,都是为了这一刻的交付。
他回到北京后,推掉了所有商演邀请,包括某顶级音乐节开出八位数酬劳的压轴演出。他在社交媒体发布一条简短视频:画面里只有他的手,捧着那支黑竹琴,置于唇边。没有声音,只有字幕缓缓浮现:
> “有些音乐,播放键不在机器上,在心里。”
评论区炸了。
有人说他装模作样,自诩清高;有人质疑他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但也有很多人留言:“我昨晚梦见外婆叫我吃饭的声音”“我昨天在地铁站听见盲人拉二胡,突然哭了出来”“原来不是世界变安静了,是我忘了听”。
更有意思的是,全国各地陆续有人寄来“声音信件”??塞着干花的信封里夹着一片树叶,附言写着:“这是我老家院子里槐树的声音,请听听看。”还有人寄来一段蜡筒录音,说是民国时期祖父录制的昆曲片段,希望“别让它死在我手里”。
李灿把这些全都收下,分类归档,命名为“人间耳膜计划”。
他还在黎寨设立了一个“声音邮局”,任何人都可以寄一封信,写下他们想被听见的故事。每月十五,村里孩子会朗读其中一封,在广场上用口弓琴伴奏。这些音频会被刻成竹制唱片,限量发行,所得全部用于资助少数民族青年学习母语音乐。
某日,一位退休教师来信:
> “我今年七十九岁,住在东北小城。年轻时曾在林场工作,听过松涛、雪崩、熊吼。后来城市扩建,林子没了。我一直以为那些声音也死了。可昨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你跪在雨中听琴的画面,突然哭了。原来它们一直藏在我脑子里。我现在每天早上都会对着窗户喊一声,模仿当年林间的鹰叫。邻居嫌吵,可我不在乎。只要我还记得,它们就没消失。”
李灿读完,立刻回信:“请您录一段鹰叫,寄给我们。我们要把它放进‘声音银河’展厅,挂在代表北方的星区下。”
夏天来临之际,声音生态馆正式开馆。没有剪彩,没有领导致辞。开幕当天,全村人围坐在馆前空地,由翁拜领奏《送魂谣》,送别过去三十年里消逝的所有声音技艺。随后,李灿接过黑竹琴,奏响第一段属于未来的旋律。
那是一首即兴之作,融合了蒙古喉音、黎族呼麦、侗族踩堂歌的节奏,以及台风夜翁拜对抗风暴时的呼吸频率。它不成章法,却饱含情感。当最后一个泛音消散在晚风中时,天空忽然划过一道流星。
孩子们欢呼起来。
阿卓低声说:“祖母说过,流星是天上掉下来的音符。”
馆内展览分为五个区域:“听见大地”“听见祖先”“听见沉默”“听见未来”“听见你自己”。最后一个展厅最为特别??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镜子,和一句题词:
> “当你凝视自己的眼睛,有没有听见内心最深处的那个声音?”
开馆三个月,已有两万多人参观。但最让李灿欣慰的,是一位参观者留在留言簿上的话:
> “我本来是陪女朋友来的,觉得这种地方肯定无聊。可当我把手放在那根引风入室的竹管上,感受到气流震动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在乡下爷爷家,躺在竹床上听夏夜虫鸣的感觉。我已经三十年没想过他了。谢谢你们,让我找回了一个我以为丢了的人。”
秋末,李灿接到教育部邀请,参与编写新版中小学音乐教材。他提交的方案引发巨大争议??建议删除三分之一流行歌曲内容,增加民族口传音乐、环境声景赏析、身体共振体验等模块。有专家批评他“脱离现实”“逆时代潮流”。
他在答辩会上只说了一句话:“如果我们的孩子只会跟着耳机里的节奏摇头,却听不见母亲走路的声音,那我们教再多乐理,又有何用?”
最终,方案以微弱优势通过试点。
那年冬天特别冷,北京下了第一场雪。李灿再次翻开那本防水笔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
> “文化不是遗产,是生活。
> 音乐不是商品,是呼吸。
> 我曾以为我在拯救传统,后来才发现,是传统在救我。
> 它教会我慢下来,俯身,贴近土地,像一棵竹子那样生长??根扎得深,节长得硬,风吹来时,宁弯不断。”
写完,他披衣出门,走进雪中。
雪花落在肩头,无声融化。他站在小区中央,掏出那支黑竹琴,轻轻一吹。
一声悠远的“嗡”升起,在寂静的雪夜里扩散开来。
不远处,一个裹着围巾的小女孩停下脚步,仰起脸。
她妈妈问:“怎么了?”
小女孩指着李灿的方向:“妈妈,你听,有人在跟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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