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娥也帮不了大人什么,所以还是请大人喝碗豆花吧!”
说着白璎珞麻利地盛好一碗豆花,双手递到陈野面前。
“大人,请用。”
她的指尖白皙纤长,在粗瓷碗的映衬下更显娇嫩。
陈野接过...
严良接过那套官服,入手沉甸甸的,布料并非寻常丝麻,而是以北境寒蚕所吐之冰纹丝织就,触手生凉,隐隐有灵光流转。肩绣玄鹰展翅,爪握铜镜一轮??正是玄镜司昭武校尉的徽记。衣襟内侧还缝着一道符纸,墨迹未干,乃是镇邪安神的“守一真文”,由司中大法师亲手敕成。
“辛苦了。”赵奇淡淡道,将官服置于案上,目光却仍落在卷宗之上。
文山迟疑片刻,低声道:“小人,今日巡城卫来报,东市外三里处发现一具尸体,死状蹊跷,脖颈无伤,五脏俱焚,似是被某种阴火从内烧尽。更怪的是,尸身周围寸草不生,土地焦黑如炭,且……”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地上刻着半句诗:‘血染青天终不悔’。”
赵奇眉头微皱,抬眼看向他:“可查出死者身份?”
“回小人,尚未确认。但据其衣着形貌,像是江湖游侠一类人物,腰间佩剑为百炼精钢,剑柄镶有赤玉一枚,应非贫寒之辈。另在其怀中搜出一封密信,已被焚去大半,只余几个字??‘子时启钥,勿负前约’。”
“子时启钥?”赵奇低声重复,指尖轻轻敲击桌面,“钥匙?开什么门?”
文山摇头:“不知。但属下斗胆猜测,此事或与近日城中传闻有关。”
“何事?”
“城南老槐树下,每至子夜便有哭声传出,百姓言那是冤魂索命。更有说,曾见一白衣女子立于树梢,面无五官,只有一口红唇开合,吟诵《正气歌》片段……偏偏诵到‘在齐太史简’一句时,声音骤变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赵奇眸光一闪。
《正气歌》?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拓本,心头忽生警兆。
若有人能篡改《正气歌》之力,将其化为怨念载体,那便是对浩然正气最恶毒的亵渎!而能做到这一点的,绝非寻常妖物。
“备马。”赵奇起身,“我要亲自去一趟东市。”
“可是小人!”文山急道,“您刚受封校尉,尚未正式履职,此时擅自行动,恐遭御史台弹劾!再者,那地方邪气浓郁,未必安全……”
“正因为我是新任校尉,才更要立威。”赵奇披上外袍,冷声道,“玄镜司存在的意义,不是等事情闹大后再去收尸,而是要在灾祸未成之前,斩断其根。”
话音落下,他已推门而出。
夜风扑面,吹动檐角铜铃叮当作响。踏雪乌骓早已备好,鞍鞯锃亮,四蹄腾起淡淡雾气??此马乃玄镜司特育灵驹,天生通幽,能嗅鬼魅气息。
赵奇翻身上马,缰绳一抖,乌骓长嘶一声,如黑箭般射入长街暗影。
***
东市外三里,荒土遍地,枯木横斜。
远处那棵老槐树孤零零矗立在乱坟岗中央,枝干扭曲如鬼爪,树皮皲裂处渗出暗红色汁液,宛如血泪。月光惨白,照得地面影子拉得极长,仿佛无数亡魂匍匐爬行。
赵奇勒马停驻,翻身落地,右手悄然按在刀柄之上。
他没有立刻靠近槐树,而是先绕着尸体所在之地走了一圈。脚踩之处,泥土果然焦脆酥松,散发出一股焦糊混合腐香的气息,像是人心烧熟的味道。
蹲下身,他取出一枚银针探入土中,片刻后抽出一看??针尖竟泛起诡异的紫黑色,且微微颤动不止。
“阴煞蚀魂针……这是炼魂阵的残留。”赵奇瞳孔微缩。
有人在这里布阵,以活人精魄为引,抽取天地间的怨气与正气对抗所产生的“逆灵之息”。这种手段极为阴毒,一旦成功,便可模拟出类似浩然正气的力量,却充满了暴戾与毁灭之意。
而选择《正气歌》作为媒介……说明对方不仅了解儒家修行本质,还刻意要玷污这份力量!
“好大的胆子。”赵奇冷笑。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的歌声随风飘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是女子的声音,清越婉转,如同山泉滴落玉石。
可越是动听,赵奇越是心寒。
因为他听得出,这声音虽模仿《正气歌》原文,但每一字出口,都带着一丝极细微的扭曲,像是喉咙被割破后勉强发声,又似千万冤魂叠唱而成。
歌声来自槐树顶端。
赵奇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身影静静悬坐于最高枝头,双足垂下,随风轻晃。她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张鲜红欲滴的嘴唇,在月光下异常醒目。
“你来了。”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再歌唱,而是直接钻入赵奇脑海。
“我知道你会来。你心中也有不平,也有仇恨,也有无法伸张的正义。你为何还要守护那个腐朽的朝廷?他们杀你父母,夺你家园,逼你沦为鹰犬,你还替他们卖命?”
赵奇沉默。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记忆深处。
他七岁那年,父亲因直言进谏被贬岭南,全家流放途中遭伏击,母亲抱着他跳崖逃生,最终只剩他一人苟活于世。后来被玄镜司收养,训练成杀手,十年来杀人无数,只为换取一线查明真相的机会。
他知道朝廷黑暗,知道官场倾轧,也知道所谓“正义”不过是强者书写的历史。
但他依然选择了这条路。
因为唯有站在此处,才能看清全局;唯有手握权柄,才能撬动铁幕。
“你说得对。”赵奇终于开口,语气平静,“我满身戾气,双手沾血,的确不像个君子。”
他缓缓拔出腰间佩刀,寒光映照双目。
“但我所做的一切,从未违背本心。我不求成圣,不图留名,只愿有朝一日,能让那些无辜之人不必再跳崖逃命,让天下父母不必再看着孩子死在怀里。”
刀锋指向槐树上的女子。
“而你,借忠烈之名,行邪祟之事,蛊惑民心,残害生灵,还妄谈正义?你不配提《正气歌》三字!”
话音未落,他猛然挥刀!
一道半月形刀气破空而出,直斩槐树主干。
轰!
巨响炸开,树干应声断裂,烟尘冲天。
然而那女子并未坠落,反而在空中翩然旋转,笑声凄迷:“你以为毁一棵树就能灭我?可笑!我乃千百冤魂所聚,只要世间尚有一人含冤莫白,我就永不会消亡!”
刹那间,四周坟茔纷纷裂开,无数苍白手臂破土而出,哀嚎声四起。
阴风怒号,鬼影重重。
赵奇冷哼一声,从怀中取出《正气歌》拓本,高举过头。
“既然你说你是冤魂所聚,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浩然正气,是如何荡涤邪祟的!”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诵读: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上则为河岳,下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每念一字,拓本便绽放一道金光,如同晨曦初照。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庄严,所及之处,鬼影如冰雪遇阳,纷纷溃散。
槐树上的女子发出尖锐嘶吼:“住口!不准念!那是我的痛苦!是我的记忆!你凭什么用它来镇压我!”
“因为你早已迷失。”赵奇继续诵读,声音愈发洪亮,“真正的浩然之士,宁折不弯,宁死不屈!而你如今借怨气重生,滥杀无辜,早已背离初心!纵然曾是忠良,此刻也不过是一介魔物!”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最后一句出口,整本拓本猛然爆发出万丈金辉,如同一轮小太阳降临荒野。
那光辉之中,浮现出一个个历史英魂的身影:执简直书的太史,持节不降的苏武,掷椎击秦的张良……他们的虚影环绕赵奇周身,形成一道神圣光环。
白衣女子在光芒中剧烈扭曲,面容开始崩解,露出原本的模样??竟是一名年轻女官,身穿前朝服饰,胸口插着一支玉簪,双眼空洞。
“我……我只是想说出真相……”她的声音变得虚弱,“他们说我勾结外臣,谋逆造反……可我只是把贪官名单递给了陛下……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赵奇眼神微动。
原来如此。
这位女子应是前朝某位敢于直言的女官,因揭发权贵被构陷入狱,最终惨死。死后怨念不散,又被某些邪修利用,以《正气歌》为引,将她的悲愤转化为攻击浩然之道的武器。
可惜,她自己也成了棋子。
“你的冤屈,我记下了。”赵奇收起拓本,金光渐隐,“我会查清当年旧案,若确系蒙冤,必为你平反昭雪。但请你放下执念,莫再伤及无辜。”
女子怔怔地看着他,泪水从空洞的眼眶中滑落。
片刻后,她轻轻点头,身影渐渐化作点点萤火,随风飘散。
最后一点光熄灭前,她轻声道:“谢谢你……愿意听我说完……”
四周恢复寂静。
赵奇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知道,这件事远未结束。
有人能在死后操控忠魂,扭曲正气,背后必定牵连极大。而这“子时启钥”的密信,恐怕就是通往更大阴谋的入口。
他低头看向手中拓本,发现原本清晰的文字边缘竟出现了一丝裂痕,仿佛承受了某种不可见的冲击。
“难怪颜夫子说,浩然正气需立功业、得民心。”赵奇喃喃道,“若无人继承忠烈之志,任由历史被歪曲,那么再强大的精神烙印,也会随着时间风化消散。”
他将拓本小心收回怀中,转身走向踏雪乌骓。
临行前,他在那截断裂的槐树桩上划下一刀,留下一个“赵”字。
既是宣告此地已有玄镜司介入,也是向所有窥视者明示:
??我在此,邪不胜正。
***
回到府邸已是寅时。
赵奇刚踏入书房,却发现灯已亮着。
一名灰袍老者端坐椅中,手中捧着一杯热茶,袅袅雾气缭绕面庞,看不清神情。
“大人深夜归来,辛苦了。”老者开口,声音沙哑却有力,“属下已等候多时。”
赵奇脚步一顿,右手再度按上刀柄。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玄镜司第七房,监察使?钟离昧。”老者放下茶杯,袖中滑出一块青铜令牌,正面刻“鉴心”二字,背面则是玄镜司最高密纹。
“奉大司镜之命,特来与您接洽一项绝密任务。”
赵奇眯起眼睛:“什么任务?”
钟离昧缓缓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只漆黑木匣,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枚血色玉钥??形状古朴,表面浮雕十二星辰,中央凹槽正好对应一把钥匙的轮廓。
“寻找‘天枢之门’。”钟离昧低声道,“根据古籍记载,每逢天地气运剧变之际,此门便会现世一次。门后藏有上古遗宝,足以改变王朝兴衰。”
他顿了顿,盯着赵奇的眼睛:“而开启它的唯一方法,就是在子时,用特定之人的心头血,配合这把血钥,注入锁孔。”
赵奇心头一震。
子时……启钥?
难道密信中所说的,竟是这个?
“特定之人?”他问。
“必须是身负浩然正气、却又未曾归附任何儒门派系的独行之士。”钟离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换句话说??像您这样的人。”
赵奇沉默良久,忽然笑了。
“所以,你们需要一把能打开神秘之门的钥匙,而我,既是开锁的人,也可能本身就是那把钥匙?”
“聪明。”钟离昧点头,“但这任务极其危险。历史上每一次‘天枢现世’,都会引发大规模厮杀,百家争抢,妖鬼并出。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而且……”他压低声音,“我们怀疑,四幽宗已经盯上了这件事。他们想要的,不只是门后的宝物,而是彻底摧毁‘天枢’本身??因为那扇门,据说是当年第一位儒圣封印‘混沌意志’的地方。”
赵奇呼吸微微一滞。
封印混沌?
那岂不是意味着,一旦封印破损,整个世界的秩序都将崩溃?
“为什么选我?”他最终问道。
“因为您今天晚上,用《正气歌》净化了怨魂。”钟离昧正色道,“那一幕已被我们的眼线看到。您的信念虽未达圣贤境界,却已显露出‘知行合一’的雏形。更重要的是……您愿意为具体之人伸张正义,而非空谈大道。”
这评价,竟与颜夫子当日教诲如出一辙。
赵奇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母亲坠崖前的微笑,想起东市冤魂临散前的感激,还有那本泛黄拓本上传来的温热。
良久,他睁开眼,伸手接过血钥。
“我可以参与。”他说,“但有两个条件。”
“第一,所有行动必须基于查明真相、保护百姓,不得滥杀无辜;第二,若发现朝廷内部有人勾结外敌、危害社稷,无论职位高低,我有权当场处置。”
钟离昧看着他,许久,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欢迎加入‘天枢计划’,赵校尉。”
窗外,东方既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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