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夜春风（万字求订）

陈婉儿在听完陈野的推断之后，端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了些。
“内应？”
“对。”陈野的目光落在跳动的烛火上，“虽然沈炼已经严查过，没有发现什么可疑对象，但我怀疑这个人藏得很深，根本不是那么简...
黑光如潮，自石碑裂缝中喷涌而出，那半具冥归之主的化身缓缓立起，双足踏地时，整座溶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它的身躯由无数扭曲人脸拼接而成，每一张嘴都在无声呐喊，每一双空洞的眼眶里，都浮现出生前最后一刻的恐惧。
楚明昭退至碑后，双手高举，口中念出古老咒语，音节如同蛇信舔舐耳膜，令人神智昏沉。他额心裂开一道竖痕，流出漆黑如墨的血液，滴落在碑面之上，瞬间被吸收殆尽。
“癸酉承愿，血饲长生！”他狂吼，“七脉通幽，归主可期！今日，我以陈野之魂为引，唤醒真神意志，重启天地秩序！”
话音未落，那冥归之主猛然抬头，脖颈发出咔嚓脆响，焦炭般的皮肤下竟有金线游走，似是某种禁制正在松动。它抬起一只枯爪，直指陈野，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自其掌心爆发，仿佛要将他的三魂七魄尽数抽出。
陈野却不动。
他闭上双眼，任凭狂风撕扯衣袍，任凭灵魂被拉扯得几欲离体。而在他眉心，那枚龙骨真种缓缓旋转，幽蓝光芒渐盛，竟在身前凝成一面虚影之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七道模糊身影，盘坐于虚空之中，环绕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那是历代采珠者的残魂印记。
“你说它是神？”陈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穿透风暴，“可你根本不知道……它也曾是一个人。”
他睁开眼，目光如刀，直刺那冥归之主的双瞳：“你不是神，你是第一代采珠者。你叫陈无咎，是我的先祖。”
空气骤然凝固。
连楚明昭都僵住了，咒语戛然而止。
“三百年前，大胤初立，七子歃血为盟，说是要镇压冥归之主，实则联手背叛了你。”陈野一字一句，仿佛从地脉深处掘出真相，“你是真正的龙骨容器，能沟通地心火脉，掌控山川走势。但他们惧怕你的力量，便设计将你封印，抹去记忆，用你的魂魄炼成了‘镇魂碑’的核心。”
他指向南瘴碑：“而这碑，并非镇压之器，而是囚笼！你们口中的‘冥归之主’，不过是被割裂的采珠者本源意识，在岁月侵蚀中畸变扭曲，成了你们供奉的‘神’！”
洞中死寂。
唯有那冥归之主微微颤抖，似是在回应这久远的呼唤。
楚明昭怒极反笑：“荒谬！若你是采珠者传人，为何历代碑主皆称此物为灾厄？为何每逢七星动摇，必有血雨降世？”
“因为你们献祭太多。”陈野冷冷道，“每一次祭祀，都在刺激他的痛苦。他在挣扎，在咆哮，在试图挣脱枷锁。而你们，却把他的悲鸣当作神谕！”
他向前一步，龙骨真种光芒暴涨，化作一条蜿蜒光链，缠绕而上，轻轻触碰那冥归之主的手掌。
刹那间??
轰！
无数画面炸裂开来：
??春日祭坛，少年陈无咎跪于碑前，自愿献祭，换取国泰民安；
??七位重臣背信弃义，趁其虚弱之际，以九百童男童女之血，将其魂魄钉入地脉；
??他在黑暗中嘶吼，求饶，质问，最终化作一声长叹：“若有后来者，莫效我愚忠。”
??时间流转，每一代采珠者觉醒之时，都会无意间与这残魂共鸣，因而被视为“招灾之人”……
“原来如此……”陈野喃喃，“我不是来对抗你的。我是来……放你自由的。”
他双手合十，眉心真种骤然爆裂，化作万千光点，融入那冥归之主的身体。
“以我之名，第八代采珠者陈野，解契！”
一声巨响，石碑自顶端崩裂，裂纹如蛛网蔓延，整座溶洞剧烈震动，钟乳石纷纷坠落。那冥归之主的身体开始瓦解，焦黑皮肤剥落，露出 beneath温润如玉的肌理，双角褪去，面容逐渐清晰??那是一张与陈野极为相似的脸，只是更苍老，更疲惫。
“孩子……”它轻声开口，声音沙哑如风穿古林，“你不怕我吗？我可是吞噬过三千生魂的存在。”
“你不是吞噬。”陈野摇头，“你是被迫吞下他们的怨念，替他们承受轮回不得的痛苦。你不是恶鬼，你是殉道者。”
那身影缓缓跪下，向陈野低头。
“三百年了……终于有人认出了我。”
话音落下，它的身体化作一道流光，没入陈野眉心。没有剧痛，没有撕裂，只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温暖，仿佛游子归家。
龙骨真种重新凝聚，但颜色已变??由幽蓝转为深紫，边缘泛着淡淡金芒。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自陈野体内升起，脚下的岩石寸寸龟裂，地下水脉隐隐震动，仿佛整片南疆地脉都在向他致意。
楚明昭脸色惨白，踉跄后退：“不可能！你怎么敢……怎么敢释放它！它会毁了一切！”
“毁掉的，只是谎言。”陈野抬手，一缕紫气自指尖射出，缠住楚明昭脖颈，将他提至半空，“你说你供奉神明？可你连?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不过是个窃取力量的贼，借着先辈罪孽苟延残喘。”
他冷冷注视对方：“太医院每年失踪的药童、宫女，都是你用来喂养碑灵的祭品？你以为你在求长生，其实你早就在炼狱之中。”
楚明昭嘴角溢血，狞笑：“你以为赢了吗？北地的碑阵已经开始松动，安家已经启动‘血玉轮’，只要七日，就能抽取龙骨本源，重塑帝星命格！届时，皇帝将成为不灭之躯，而你……不过是历史尘埃！”
陈野眯起眼：“所以，安家也动手了？”
“哈哈哈……”楚明昭仰头大笑，“你以为谢薇宁真是帮你？她也是安氏血脉！她给你的金箔，是用来标记你的位置！你每使用一次龙骨之力，她们就越能锁定龙骨真种的波动！现在……她们已经知道了你的所在！”
陈野神色不变，只是轻轻挥手，将楚明昭击晕，扔进一处废弃药池。
他取出袖中罗盘，果然发现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北方??京城方向。
“谢薇宁……”他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但他没有时间犹豫。
他撕下麻布裹身，点燃随身携带的避毒香丸，冲出溶洞。沿途机关已被先前战斗触发，火焰弩、毒雾阵接连启动，却被他凭借龙息感知提前规避。当他冲出药王谷时，天边已泛鱼肚白。
两名药童早已不见踪影，想必是老妪安排撤离。陈野伏身于草丛，运转真种之力，将气息压缩至近乎消失。他知道，此刻整个南疆必定已有追兵四出，搜寻“疫尸逃脱”的线索。
他必须回京。
不仅为了阻止安家的阴谋，更为了确认一件事??谢薇宁是否真的背叛了他。
七日后，大胤帝都，夜。
皇城东侧，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内，烛火摇曳。
谢薇宁独坐窗前，手中握着一块金色薄片，正是当初赠予陈野的那一张。金箔此刻正微微发烫，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似有紫气从中渗透而出。
她轻轻抚摸，眼神复杂。
“你终究还是唤醒了归主之门……”她低语，“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旦七碑失衡，地脉暴动，千里赤地，百川倒流，亿万生灵都将陪葬。”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名蒙面女子走入，单膝跪地：“小姐，南瘴碑已彻底损毁，楚氏全族被囚，陛下震怒。但……玄镜司余党仍未落网，赵铁山等人已潜入城外军营，疑似策反边军。”
谢薇宁闭上眼：“我知道了。”
“是否执行清除令？毕竟……他已触及禁忌。”
良久，谢薇宁摇头：“不。通知母亲，暂缓血玉轮启动。我要亲自见他一面。”
“可您父亲下令??”
“我说了，不。”她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不是安家的棋子，我是癸酉密约的见证人。当年我娘抱着我跳崖时，留下一句话：‘若有一日采珠者归来，宁可天下倾覆，也不准再让历史重演。’”
她站起身，望向皇宫方向：“传令下去，打开西华暗门，备好凤辇。就说……本宫要去城外祭天台祈福。”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荒野驿站。
陈野藏身于一辆运煤车底，浑身漆黑，唯有双眼透着寒光。他身边放着一枚铜符，是赵铁山派人送来的密令：**“凤栖将动，雀勿入巢。”**
他知道，这是警告??谢薇宁即将行动，但其中可能有诈。
可他仍决定赴约。
因为他需要一个答案。
两日后，祭天台。
月圆之夜，乌云蔽空。
谢薇宁身穿素白长裙，独立高台，手中捧着一块玉佩，正是当年安家密约原件。她将玉佩置于石案之上，轻声道：“若你还记得东溟岛的约定，就来吧。”
风起。
一道身影自山道缓步而来，满身风霜，衣衫破碎，却是步伐坚定。
陈野出现了。
两人对视良久，谁都没有先开口。
终于，陈野举起右手，掌心浮现那枚金箔残片：“你说，这是护身符。可它也在标记我。”
谢薇宁点头：“是。”
“你早就知道楚明昭会利用它追踪我？”
“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给我？”
“因为我需要你去南瘴。”她直视着他，“只有真正觉醒的采珠者，才能打破七子设下的谎言循环。我不能亲手毁碑，但我可以引导你去做。”
陈野冷笑：“所以我是你的刀？”
“你是唯一能终结这一切的人。”她上前一步，“安家掌握着北地镇魂碑，正准备启动血玉轮，抽取龙骨本源，让皇帝获得永生。但他们不知道，一旦完成仪式，龙骨反噬，整个北境将沉入地下，化作新的冥河入口。”
她取出玉佩，掰开夹层，露出一行小字：
> “采珠者归，则七碑崩；七碑崩，则龙骨醒；龙骨醒，则旧约终。”
“这才是完整的预言。”她说，“不是毁灭，而是解放。但代价是……你可能会死。”
陈野沉默许久，忽然笑了：“你说我心中有火。可这火，烧到现在，已经快把我自己燃尽了。”
“那就让我陪你一起烧。”谢薇宁握住他的手，“我不是安家人，我是东溟遗孤。我娘死前，也被人抽走了魂魄。我和你一样，背负血债。”
夜风呼啸，吹动两人衣袂。
远处，皇城钟鼓齐鸣，三十六盏红灯同时点亮??那是启动血玉轮的信号。
“来不及了。”陈野松开手，“我必须立刻进入皇陵地宫，摧毁北碑核心。”
“我跟你一起去。”谢薇宁取出一枚凤令，“这是调兵符诏，可开启皇陵禁门。”
“你会被通缉。”
“我已经叛逃了。”她微笑，“从我把金箔交给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安家的女儿。”
陈野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在地底深处，那块北地镇魂碑悄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只苍白的手缓缓伸出，指尖滴落黑血。
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救……我……”
这一次，说的是：
“快……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