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南城集市。
虽然时间尚早,但此时的集市已经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小贩的叫卖声,买家的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浓浓的市井烟火气。
陈野没有穿那身显眼的玄镜...
夜风穿林,篝火噼啪炸响,火星如萤飞舞。陈野将最后一块布条缠上短刃的裂口,动作缓慢却坚定。那柄曾劈开海浪、斩断枷锁的雷虎之牙,如今也像它的主人一样,伤痕累累,却依旧锋利。
他抬头望天,北斗隐于云后,唯有一颗孤星悬于中天,微光不灭。
“大人。”李九枭悄然走近,手中捧着一本残破古卷,“这是从石殿废墟里翻出来的,夹在一块断碑下。看纹路,像是前朝‘冥官志’的手抄本。”
陈野接过,指尖抚过焦黄纸页。墨迹斑驳,但几行字仍清晰可辨:
> “癸酉年冬月十五,七子共誓,以血封魂,镇压冥归之主于幽云、北邙、南瘴、西荒、东溟五地。若有一人背誓,则天地共诛,魂堕无间。”
他瞳孔一缩。
“七子……不是七个家族,是七个人。”他低语,“安远侯之父只是其一。其余六人,皆出自不同世家,却共同立下此誓。而今安家率先背叛,其他人呢?是否早已动摇?”
李九枭皱眉:“若真是七位重臣联手所为,那这背后牵连的,恐怕不只是一个安远侯府那么简单了。说不定……连当今陛下都不知情。”
“不。”陈野摇头,“先帝驾崩前夜,曾召玄镜司大统领入宫密谈三时辰。据传,那晚之后,大统领便亲自前往东溟岛,重设镇魂碑阵眼。若皇帝完全不知情,为何会有这般举动?”
赵铁山听得心头发寒:“你的意思是……有人瞒着皇帝,在一步步瓦解封印?而这‘癸酉密约’,其实是功臣集团与皇权之间的一道暗契?”
“正是。”陈野缓缓站起,目光灼灼,“当年先帝平定邪乱,靠的是七大世家出力。但他们不愿权力再归中央,便借镇压冥归之主之名,留下血脉誓约,实则掌控五大镇魂碑的开启权。只要七子共守,碑不可动;一旦有变,天地自罚。可如今,安远侯带头毁誓,说明这张网,已经松动了。”
王屠握紧盾牌:“那我们上报朝廷,岂不是打草惊蛇?万一其他六子仍在朝中,甚至位居高位,他们必定反扑。”
“所以我不能以巡查百户的身份直接奏报。”陈野冷笑,“我要换个身份??一个死人。”
众人一怔。
“你是说……假死?”孙六斤声音颤抖,“大人,这太险了!一旦失败,你不仅会失去官位,更会被通缉追杀!”
“正因为危险,才有效。”陈野坐回火边,语气平静,“玄镜司虽直属帝王,但内部也有派系之争。我若光明正大揭露此事,立刻就会被扣上‘诬陷忠良’的罪名,押入天牢,无声无息地消失。唯有让我‘死’一次,才能跳出规则之外,成为影子里的人。”
周哑子猛地拍地,双目含泪,用力摇头。
陈野看向他,轻声道:“你不用说话,我也明白你想说什么。可这条路,从我爬上岸那天起,就没打算好好走完。我只是个采珠?户,能活到今天,已是奇迹。现在,我要用这条命,换一个真相浮出的机会。”
他取出谢薇宁给的香囊,轻轻打开一角,里面并非寻常香料,而是一片薄如蝉翼的金叶,上面刻着细密符文。
“这是‘替命金箔’,传说出自皇室秘库,可在致命一击时替人承受死劫,仅限一次。”他将金箔贴于心口旧疤之上,“等我‘死后’,你们对外宣称我在幽云谷遭邪修伏击,尸骨无存。我会趁机潜入地下,顺着地脉追踪冥归之主残留的气息,查清另外四块镇魂碑的状态。”
“那我们怎么办?”赵铁山问。
“你们继续以我的名义活动,维持巡查司运转。”陈野环视五人,“记住,不要提玉佩的事,也不要查‘七子’名单。装作一切正常,直到收到我传来的暗信??信号是一枚黑珍珠,沉入你们每日供奉的铜炉之中。”
李九枭沉吟片刻:“若你出了意外,无人送信呢?”
“那就等三年。”陈野淡淡道,“三年后,若我没回来,你们就去找谢薇宁。她知道该怎么做。”
名字落定,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谢薇宁??当朝长公主,掌监察院,执凤令,权倾朝野。她与陈野并无亲缘,却在他最危难时赠符、赐药、授密令。有人说她是慧眼识珠,也有人说她另有所图。但没人敢质疑她的地位。
“她真的可信吗?”王屠低声问。
“我不知道。”陈野望着火焰,眼神深邃,“但我相信,她恨那些背叛誓约的人,比我还深。因为她母亲??前任皇后,便是死于一场莫名大火,而那场火,发生在癸酉年冬月十六,就在七子立誓的第二天。”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你是说……皇后之死,与这密约有关?”
“我不知道。”陈野闭上眼,“但我查到了一点:当年负责守卫皇后的禁军统领,正是安远侯的叔父。而他在事发后第七日,暴毙于家中,死状极惨,全身皮肤尽裂,似被无形之力撕扯而亡??就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里吞噬了灵魂。”
火堆忽然跳了一下,映得众人脸色忽明忽暗。
沉默良久,赵铁山终于开口:“好。我们陪你演这场戏。你说怎么死,我们就让你怎么死。”
陈野睁开眼,嘴角微扬:“我要在回京途中,遭遇‘伏击’。地点选在青崖渡??那里水急滩险,常有盗匪出没。你们放出消息,说我护送要犯返京,必经此地。我会提前让孙六斤在岸边埋设焚灵火引,再由李九枭散布腐心粉雾,制造大规模厮杀痕迹。尸体……用一头剥皮黑牛代替,裹上我的铠甲,投入江心。”
“可若有人验尸呢?”孙六斤忧心忡忡。
“不会。”陈野冷笑,“玄镜司律令第四条:凡执行任务中殉职者,若遗体残缺或遭邪气侵蚀,可免验直接火化,以防火毒扩散。我会让‘现场’充满阴秽之气,让人不敢靠近。”
他顿了顿,又道:“最关键的一环,是安远侯。他必须活着进京,但在半路……失踪。”
“明白了。”赵铁山眼神一凛,“我们押着他走,然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让他‘越狱’成功。实际上,是他被人秘密接走,送往某个隐秘据点。而那个地方……就是你藏身之所。”
“聪明。”陈野点头,“我会在他昏迷时,种下‘牵魂蛊’??一种只有我能唤醒的傀儡虫。哪怕他醒来后否认一切,只要我一声令下,他的身体就会自动复述所有供词,包括‘癸酉密约’的内容和其余六子的线索。”
李九枭忍不住问:“可这蛊虫极为罕见,据说只生长在南海深处的‘鬼母蚌’体内,你从何处得来?”
陈野沉默片刻,缓缓道:“三年前,我在海底采珠时,曾误入一座沉没古城。那里有一座祭坛,供奉着一枚巨大的黑珠。当我触碰它时,耳边响起无数哭泣声,随后一只巨蚌破石而出,主动献上一颗血色珍珠。我吞下后,竟获得了短暂预知未来的能力,但也因此被鲨群围攻,几乎丧命。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冥海遗族’留下的试炼。而那颗珠子里,藏着的就是‘牵魂蛊卵’。”
众人震惊无言。
原来,他早就在命运的棋盘上,埋下了看不见的子。
翌日清晨,雾锁山谷。
陈野已换上一身素袍,脸上涂满灰泥,气息近乎断绝。他最后一次检查装备:短刃藏于袖中,铜印交予赵铁山保管,香囊紧贴心口,金箔已融入肌肤。
“走吧。”他说。
一行人抬着“尸体”踏上归途。
七日后,青崖渡血案爆发。
据幸存船夫描述:一支玄镜司小队护送重犯途经此处,突遭百余黑衣人袭击。火光冲天,惨叫连连,最终整艘船被炸沉江底。唯一浮起的,是一面染血的玄镜司旗,以及一枚烧焦的腰牌,上书“正一品巡查百户 陈野”。
消息传至京城,朝野震动。
三日后,安远侯在押解途中离奇失踪,看守全部中毒身亡,现场留有一枚白骨雕成的蝴蝶。
同日,皇宫深处,一位身穿紫金凤袍的女子放下密报,指尖轻抚唇角,笑意微凉。
“陈野……你终于开始走了。”
她起身走向密室,推开暗门,露出一面镶嵌七块玉佩的墙壁。其中一块,正是写着“癸酉密约”的安家玉佩。而其余六块,分别刻着:
- 萧氏 ? 北衙都督府
- 沈氏 ? 户部尚书府
- 崔氏 ? 御史台左相
- 裴氏 ? 禁军统制
- 楚氏 ? 太医院首座
- 尉迟氏 ? 边关总镇
七盏魂灯静静燃烧,唯独安家那一盏,正在缓缓熄灭。
“六个还未动手。”她低语,“但很快……你们都会露出马脚。”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南疆沼泽,一间茅屋内。
陈野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一张铺满干草的木床上,胸口金箔微微发烫,显然刚经历一次生死边缘的拉扯。屋外雨声淅沥,蛙鸣阵阵,空气中弥漫着腐叶与毒瘴的气息。
门帘掀开,一名老妪端着陶碗进来,脸上皱纹如树皮般深刻。
“醒了?”她声音沙哑,“你这条命,是我用三百年修为吊住的。若非你心口有金箔护魂,早就被江底阴流扯进冥河了。”
陈野艰难撑起身子:“婆婆……是您救了我?”
“我不是救人。”老妪冷冷道,“我是等你。二十年前,有个瞎眼和尚托我在此守一具棺材,说将来会有个满身伤疤的年轻人来找它。他还留了句话??‘采珠者归来,龙骨将醒’。”
陈野浑身一震。
龙骨?
那是?户族中最古老的传说:海中有龙陨落,其骨化为山脉,脉络连通地心,蕴藏足以颠覆天地的力量。而每隔百年,便会有一个“采珠者”被选中,踏上寻骨之路。
他曾以为那是神话。
可如今,他已走过焚经阵、破过镇魂碑、见过冥归之主的真容。
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神话?有的只是被掩盖的真相。
“棺材在哪?”他问。
老妪指向屋后:“后山洞穴,第九级台阶之下。但我要提醒你??开棺之人,必承其痛。那里面的东西,不是武器,也不是功法,而是一段记忆??属于上一代采珠者的记忆。”
陈野缓缓起身,脚步沉重却坚定。
他知道,一旦接受那段记忆,他就再也无法回头。
但他更清楚,要想掀翻那张横跨朝堂与邪道的巨大黑网,仅凭一把短刃、一群兄弟,远远不够。
他需要力量。
真正的力量。
雨越下越大。
当他推开洞穴石门的那一刻,一道幽蓝光芒自地底升起,照亮了墙上密密麻麻的古老铭文??
**“龙骨九转,魂契七生。采珠不死,终成归主。”**
他笑了。
“归主?”他喃喃,“我不成神,也不做鬼。我只做一个人??一个能把你们全都拖下地狱的人。”
他伸手,推向那具漆黑棺椁。
轰隆??!
整座山峰为之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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