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臣感觉自己被玩了。
第一次来见李学武,他说羚羊汽车随便谈,但白羊座和宏运不能谈。
他当然好奇了,宏运是面包车,这不在首汽的考虑范围内,白羊座为什么不能言谈啊?
结果他告诉自己,红星钢铁集团准备自己搞出租车运营,白羊座是留给集团出租汽车公司的。
狗屁,这话他能信吗?
国内就没见过几台白羊座汽车,且不说他们一个月能生产几台,就算生产出来了不得搁库房里长毛啊。
结果呢?
钢汽吕厂长亲自带他去车间参观,日产两百台汽车的规模照着他的脸就来了一巴掌,直接把他打蒙了。
敢情人家真没吹牛,白羊座确实很好卖,当然不是在内地,是海外。
据吕厂长没根据的表述,这款车在国外到店就没,几乎是抢爆了的存在。
为什么说没根据的表述,这话不是他讲的,而是吕厂长自己讲的。
红星钢铁集团从去年开始实施组织架构变革,单独组建了销售总公司。
集团所有销售工作都归集到对应的销售公司来负责,虽然生产单位这边还有业务联系的权利,但也只对接大单。
零售和渠道已经不做了,所以国内外的渠道市场情况他只知道大概。
这个大概的数据还是从出库量来判断的,他只知道这款车的销量非常好。
同这款汽车销售数据一样优秀的还有双子座汽车,库房根本没有存货。
京城的马路上虽然少见,但不是没有,有一些年轻女性喜欢这款汽车。
当然了,你想吧,在这个年代,能开得起汽车的人又有几个,况且还是女司机,这就更稀缺了。
丁志臣看不上双子座,两座车型不适合首汽,不过两种汽车在海外市场的反馈倒是愈发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李学武并没怎么热情地招待他,只一味地安排钢汽吕厂长带着他出去玩。
红星羚羊、双子座、白羊座他都乘坐过,也亲自上手路试过了。
甚至连钢汽的实验车型,也就是坦途和坦途的城市版陆地巡洋舰他都试驾过了,不得不说,钢汽真特么牛哔。
短短三年时间啊,其所掌握的车型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最大汽车一七厂。
这还没说摩托车、面包车、大客车以及特种车辆等系列车型呢。
他也不是闭眼睛来的,早就做了功课,尤其是红星羚羊。
首汽针对钢汽在国内销售的几款车型做过调查,红星羚羊二代已经有能力硬扛京汽的王牌产品212了。
从今年机关以及企事业单位的采购数据来看,城市应用更喜欢红星羚羊。
如果让丁志臣来说,他觉得钢汽最成功的不是造出来的汽车有多么的优秀,而是汽车研发能力、零部件产业布局以及生产能力和营销渠道更优秀。
这是个系统性的工程,现如今没人敢轻视钢汽,更没人敢否热红星钢铁集团在汽车领域的话语权。
首汽为什么在新一轮的车辆更新中首先选择了红星钢铁集团?
说钢汽的车型多、服务好都是次要的,首汽更看重红星钢铁集团在汽车制造和销售以及国内外市场日益增长的影响力。
首汽可谓是京城对外服务的一张名片,毕竟这年月能用得起出租车的又有几个。
前面提到的这些因素还都是选车时第一眼看到的,更深层次的考虑是售后服务,这是红星钢铁集团首先提出来的。
在此前国内的汽车销售市场从未有过这种服务,车坏了都是自己修。
哪个单位没有修车厂,就算单位小没能力,也是挂在大单位修车厂下。
可从红星羚羊面市的那天起,就在京城汽车销售公司下属品牌旗舰店里,京城人第一次见到了售后服务这个词。
其后,全国范围内,只要是红星钢铁集团办事处,必有汽车销售店,有汽车销售店,就一定有售后服务。
售后服务包括汽车维修、保养和零部件更换,还有软装修复和改装等等。
小单位不用再花钱找关系挂靠大单位修车厂,大单位也不用自营修车厂。
你就想吧,212能在城市汽车市场坚持三年都算前期底子打得好了。
可从去年开始,京汽便慌张地投入到了汽车行业的内卷行动当中。
钢汽已经实现了零部件供应链支持组装体系,可京汽还在大包大揽。
京汽打出的第一张牌就是实验性地甩包袱,接触供应链体系,寻求零部件供应和保障服务。
毕竟是肩负着重要职责的车企,不能与钢汽这种三产工业相比。
可实实在在的,再这么下去京汽的212真的就要退出城市用车市场了。
你觉得212退出城市用车市场就能活了吗?
没试驾过坦途汽车,丁志臣还认为红星羚羊工程版和山地版依旧有可提升的空间,212依旧是最能打的。
但当他驾驶着坦途汽车在钢城群山中翻山越岭,涉水过河时他才深深地体验到了京汽今年所表现出来的危机感。
这哪里是竞品关系啊,明明是吉普车颠覆性的革命设计啊。
汽车功能被重新定义,柴油机环境适应能力更强,动力更强劲。
关键是模块化组装,研发工程师安排技术工人快速地在他眼前给这款汽车换了四种地形适应性装备。
包括轮胎、伪装、武器挂架以及车身防护装置。
整个过程并不复杂,两名士兵就能完成功能性改变,如果是四名士兵,那这台车就是一台移动的火力点。
坦克装甲能力强,可坦克跑不过它,更适应不了它能去的地形。
如果这样看,你是不是觉得它很轻,装载能力很差劲?
大错特错,丁志臣亲眼所见,八名士兵所需的全套装备放上去,再乘坐对应的人数,这台车在山地路面行走顺畅,不见一点卡顿。
怪不得造车圈子里都在说狼来了,京汽更是一言不发,满头大汗地增加科研经费,调整生产布局。
见识了钢汽的底蕴,再回头来看白羊座,他一点都不好奇钢汽是怎么做到的,将高级轿车价格平民化。
双子座,国内售价三千元,白羊座,国内售价八千六百元。
在来钢城之前,公司召开工作会议,研究新一轮出租汽车采购方案,有班子成员就提到了钢汽产品的价格。
怎么说呢,当时研究的是红星羚羊,首汽决定采购城市版本,按基础报价也才7980元,这还是没优惠的价格。
即便是配置拉满,也才9980元,与售价三万五的212相比,性价比完胜。
关键是羚羊有的内部软装条件212是做不到的,除非自己改装。
那这个价格就不是三万五能解决的了,所以会议的结果是一边倒的。
那丁志臣为什么又变卦了呢?
他将白羊座的生产情况和在钢城所获得的销售数据信息传回了京城,首汽再一次进行了讨论研究。
京城不是找不到白羊座,东城就有钢汽的品牌店,买一台看看就知道了。
红星羚羊城市版满配不到一万,基础班不到八千,而白羊座八千六。
给钢汽产品定价的人真特么是个天才,根本不给你价格比较的空间。
首汽虽然不造车,但他们对汽车的了解并不少,知道轿车更好生产。
但是,白羊座的配置更优秀。
目前钢汽所生产的白羊座只有一种版本,收音机、冷暖风、真皮座椅、塑料内饰通通都能给到,当真是诚意十足。
而且白羊座是三厢轿车,舒适度更好,流线型的设计更符合大众审美。
所以首汽没什么好纠结的,价格上没有比较的余地,那就比品质。
出租车嘛,轿车更适合,所以丁志臣收到的讨论结果就是改选白羊座。
可这一次见面李学武又玩新花样,根本不接他的套路,提出要做平民出租车,从车辆成本到运营费用,再到油料供给等方面着手,要砸现有的城市出租基本盘,彻底改变城市用车的现状。
他说的规模好大,大到首汽完全没有准备,丁志臣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吹牛哔还是真的要这么做。
如果说李学武在诈他,可红星钢铁集团真有这方面的需要,也有运营出租车的基本条件和能力。
需要安置转岗职工,从事司机工作,自有车辆生产能力,拥有能源供应能力,你就说首汽敢不敢赌吧。
真错过了这一次,以红星钢铁集团以往跨界整活的骚操作,还真有可能让首汽成为下一个京汽。
首汽只要不想成为行业里的背景墙,不想被对方拿来当垫脚石,就得仔细考虑红星钢铁集团所带来的威胁与机遇。
特么的,明明都说好了要合作,怪不得李怀德把他支到了钢城,原来是打了埋伏,不好意思跟他谈了。
现在怎么办,一个轧钢工业企业不仅抢了造车的工作,现在还要抢出租车业务,这行没什么利润啊!至于嘛!
首汽目前还指着拨款生存,出租车盈利根本不够企业经营成本的。
把出租车市场普及化就能赚钱了?
“刚刚那两位是首汽的丁副总经理和京城二汽的古副厂长吧?”
刘红梅终于坐到了李学武对面的沙发上,这是一个很微妙的位置。
一般领导办公室的沙发都是按L型摆放,短的那一端一般是单人沙发。
而领导就喜欢坐在这个位置同侧面来访的同志谈话,这样心理上更舒服。
李学武在京城担任秘书长时办公室的沙发就是这样的摆法。
但他在钢城的办公室面积更大,这个时候还没有明确规定办公室的面积,安排给他的自然是最好的。
面积大了,相应的接待工作也就多了,除了日常谈话还有应付访客。
所以李学武这一办公室的沙发是按U型摆放的,他一般会坐在三人位沙发上,这样来客为单人数时就让对方坐在单人沙发上,来客为双人时他就坐在中间位置,让对方做两个单人位。
如何安排座位也是一门学问,轻易不能对坐,这样太对立了。
原本按照李学武的习惯和想法,来的是位女同志,他便请对方在单人沙发位上就座,自己坐在靠近她一边的长条沙发上,这样也好沟通和交流。
没想到,这位记者竟不按常理出牌,拿了她刚刚坐的椅子摆在了李学武的对面,两人中间隔了道茶几。
因为皮质沙发较软,李学武坐下去以后身子是向后倾斜的,凭白低了对方一截,即便是他身材高大,两人之间的视线也拉平齐了。
现在刘红梅叠着腿坐在椅子上,颇有种居高临下审视他的意味。
再让外人看见,还以为他招待不周,让她坐了“冷板凳”呢。
当然了,刘红梅弃沙发不坐,偏偏坐了这扶手椅,也有发泄刚刚被冷落的意思。
到底是记者,在意识上的竞争就是比一般人更在意,也更强势。
李学武却没在意这一点,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她。
刘红梅怡然不惧,看着他淡淡地问道:“我能问问刚刚两位京城企业的领导来钢城是跟您具体谈什么业务吗?”
“抱歉,这是商业机密。”
李学武回答的非常干脆,即便对方在办公室里已经听了不少内容。
张恩远端着茶水摆在了茶几上,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意味,他是不敢乱开口说话的,连摆茶都是抬手做的示意。
“如果是机密的话,那我就不问了,咱们聊聊红星钢铁集团在辽东的工业企业吧,顺便也聊聊您的工作。
咚咚一一
她的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秘书长,您找我。”
“王台长,来,给你介绍一下。”
李学武很自然地招了招手,示意了坐在他对面的记者刘红梅介绍道:“这是北方工业报的刘红梅刘记者。”
说完,他又给刘红梅介绍道:“这是我们集团广播电台辽东分台的台长王亚娟同志。”
王亚娟走进办公室,同回头望向她的刘红梅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皱起眉头。
“你好,刘记者,欢迎。”
“你好,谢谢。”
两人的对话言不由衷,彼此警惕却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只简单地打了个招呼,随即齐齐看向李学武。
李学武则是抬了抬眉毛介绍道:“刘记者想要给我做个采访,正好你也不忙,借这个机会向刘记者学习学习。”
这就算话里有话了,话里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可这句话就是李学武故意说给她听的,同时也在提醒王亚娟。
王亚娟同他配合自然默契,转头看向刘红梅微微点头,道:“我们只是集团所属单位,确实应该向优秀的同行多学习学习。”
这两人是故意的吧?
什么特么集团所属单位,论红星文艺出版社的规模和影响力不比北方工业报大啊,怎么还羡慕自己了?
这是说反话嘲讽自己呢吧!
刘红梅扫了两人一眼,嘴里说着虚伪的客气话,可心里在想这一唱一和的是把自己当恶人防备了?
也好,倒也省的自己兜圈子了。
“我只是好奇贵集团在辽东的工业企业运营情况,没想到让您如此警惕和防备。”
她自信又骄傲地一笑,微微抬起下巴看着李学武讲道:“如果您不方便,那咱们可以取消这一次采访工作。”
“我想您是误会了。”
李学武淡淡地一笑,很坦然地直视她的眼睛问道:“您觉得拥有近十万名职工的企业意味着什么?”
不等略微错愕表情的刘红梅回答,李学武已经讲道:“意味着集团内部要执行严格的工作程序,所有人都一样,也包括我在内。”
他提了提眉毛,强调道:“否则我们如何引领这近十万名职工不忘初心,向着现代化工业企业变革的道路上砥砺前行呢?”
刘红梅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因为她没想到李学武这么不要脸。
“集团有规定,凡是对外接受采访,必须征得集团管委会的同意。”
他摊了摊右手,强调道:“你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我都没时间同集团汇报,只能请王站长来作陪了。”
“希望你不要误会。”
误会不了,刘红梅转头看了一眼淡定的王亚娟,她确定李学武早有准备。
是,她不否认红星钢铁集团可能会有这样严苛的管理规定,但也得分对谁。
如果是集团负责工业企业和管委会协调工作的秘书长,这还需要向管委会请示吗?那红星钢铁集团的管委会得多忙,一整天都不用干别的了,开会吧。
可是,李学武这么一说她还得认,因为她没法确定红星钢铁集团到底有没有这条规定,或者确定李学武用不用遵守这条规定。
向谁求证?
别闹了,李学武的反应足够快,她被对方扳回一城。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堂堂的李秘书长竟然会怕我一个小女子呢。”
她微笑着,用极尽揶揄的语气调侃道:“那咱们就开始今天的采访?”
李学武没说答应她的采访,可她已经将这个工作敲定下来了,有种咄咄逼人的架势。
“刘记者可不是小女子。”
李学武没急着接她那一茬,而是笑着讲道:“记者可是无冕之王,是执行媒体监督的最一线工作者。”
他抬手示意了王亚娟的方向讲道:“尤其是独立经营的报社记者,可比我们集团所属报社厉害多了。”
“我想您不需要我用华美的文字空泛地恭维你在辽东的工作吧。
刘红梅已经不耐烦跟他兜圈子,开始直视他的眼睛用了威胁的口吻。
李学武则微微昂起头,看着她讲道:“红星钢铁集团对待宣传工作永远都是一个态度,笔在你手里,但法律的公平和行业的规矩在你和我的心里。
这还是刘红梅从业以来第一个遇到的敢硬扛她的企业干部。
“您好像对记者有着天然的防备,您是在警惕和畏惧什么吗?”
“怎么能说是警惕和防备呢,您毕竟是我的同志。”
李学武淡然地讲道:“我只是不善言辞,略显笨拙罢了,您不会笑话我吧?”
“您真会开玩笑??”
刘红梅知道自己遇见对手了,端正态度讲道:“您是我遇到过的最睿智,也是最犀利的年轻干部了。”
“我喜欢你给我的标签。”
李学武笑着讲道:“我只是红星钢铁集团的一名年轻干部,如果您觉得有采访我的必要,那我随时表示欢迎。”
“这个定义并不新奇吧?”
刘红梅找准了切入点,紧抓不放地问道:“在以往的工作和生活中,就没有人给您贴上过年轻干部的标签吗?”
“年轻是年轻,干部是干部。”
李学武看着她讲道:“我想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质疑过我身为干部很年轻,也没有怀疑年轻的我是干部。”
还说自己不善言辞,略显笨拙,骗鬼呢??
“那您是如何评价红星钢铁集团布局辽东工业的决定?”
刘红梅选择拉扯话题,扩大范围,好让李学武放松警惕,也扩散思维。
只是李学武的回答再一次让她恼火。
“红星钢铁集团布局辽东工业不需要任何人的评价,每一个红星人都是这一决定的执行者、奠基者和参与者。”
李学武十分认真地讲道:“红星人只会做,不会说,更不会吹法罗。”
“…………”刘红梅强忍着情绪,依旧用平稳的语气问道:“那您是如何评价您自己的,就已经在钢城工作近一年的这段时间和精力,这个可以说吧?”
“嗯,不忘初心,砥砺前行吧。”
李学武微微点头,讲道:“总结起来是这样,也希望我在辽东的工作能够开花结果,喜获丰收。”
“您对自己的辽东任职很满意?”
刘红梅选择无视他的障碍,直击道:“听说钢城冶金厂发生了高炉生产事故,调查结果显示是建设出了问题。”
她微微昂起下巴问道:“您是如何处理这个问题的,好像是没下文了?”
“红星钢铁集团对安全生产事故持零容忍、不姑息的态度,这是原则。”
李学武看了看她,继续讲道:“我不知道你的消息是从哪来的,也不知道你所谓的调查结果是谁告诉你的,我只能说目前调查组进驻辽东还在查这件事,还没有报告提交给我本人。”
他抬了抬眉毛,看着她讲道:“或许您有特殊渠道能比我先知道这件事,要不也请您将这个结果转告给我?”
“如果你不愿意接受她的采访,只要不见她就好了,何必呢。”
送走了刘红梅,王亚娟回到了李学武的办公室,看了他的脸色劝解道。
李学武则抬起头看着她强调道:“如果我能不见她,又何必叫你来呢?”
“刘记者是闯进来的。”
张恩远默默地解释了一句,也算是在李学武面前做一个解释。
到底是他没能拦住对方,让那位态度傲然的刘记者钻了空子。
秘书长正在谈工作,他却把人漏进去了,这要是追究起来.......
“如果她想见我,防是防不住的。”李学武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讲道:“她是对集团有意见。”
“听说北方工业报与咱们集团有些矛盾?”王亚娟皱眉询问道:“我听说的版本已经是传了几手的了,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还能是什么??”
李学武冷哼一声,道:“求而不得,爱而生恨呗。”
“求?爱?他们求什么了?爱什么啊?”王亚娟有些不明白,看着他追问道:“这里还有感情的纠葛?”
“呵呵??”李学武好笑地抬起头看着她讲道:“求的是财,爱的是钱,什么感情纠葛,你都在想些什么啊。”
“是你把我带偏的。”
王亚娟才知道他的意思,皱眉道:“是北方工业报要钱,还是她们记者黑了心?”
“他们哪有这个胆子。”
李学武看着手里的文件,道:“独立运营的报社一般能从上面得到部分拨款,剩下的则从各企业化缘。”
“咱们李主任没搭理他们,觉得要饭的不能太嚣张,所以惹急了对方。”
“还能这样?”王亚娟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皱眉道:“就没人能管管他们?”
“管什么?”李学武看了她讲道:“他们的主管部门都发不出钱来,哪有底气管他们啊。”
现在只要不犯机会,他们算是逮着赚钱的路子了,都开始主动要饭了。
“咱们应该怎么应对?”
王亚娟皱眉问道:“她回去以后会不会乱写啊?又是你,树大招风。”
“树大,要招风早就招了,还能等到现在?”
李学武不以为意地讲道:“你就将今天的对话整理刊载在联合工业报上,到时候她敢乱写就向主管部门告她。”
“我正想看看这北方工业报到底是何方神圣,啥活儿都敢接啊。”
“我不确定她会从哪个方向入手,这种被动挨打的滋味太难受了。”
王亚娟看着他问道:“能不能主动出击,就按你说的内容写一写他们?”
“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咬狗一口吗?”李学武歪着脑袋看了她,讲道:“下三滥的招数他们能用,因为他们已经烂在根子上了,这个时候你用同样的招数对付他们,也不怕脏了自己的手。”
“那怎么办,只能她写咱们,咱们却不能写他们?岂有此理??”
王亚娟生气还是很有意思的,那点气都在脸上,腮帮子圆鼓鼓的。
“行了,叫你过来就是防备她乱写的,相信她不敢直接写我。”
李学武抬了抬下巴,安排道:“你先把今天的谈话整理好刊载出去,就算不能先声夺人,也能敲山震虎。”
“她是不是没走?”
王亚娟胆子真是大,看着李学武轻声询问道:“要不要安排人......”
“我都说了,不能这么做。”
李学武用同样轻缓的语气,但态度坚决地讲道:“小心授人以柄啊。”
“你是说??”王亚娟突然瞪大了眼睛问道:“她是故意等着咱们呢?”
“万一呢?”李学武看着她问道:“你信不信,她就等着咱们安排人去处理她,此刻就在招待所等咱们呢。
“太阴险了??”
王亚娟气恼地讲道:“记者做到她这个份儿上真是到家了。”
“别说人家了,你也得提高认识,加强学习,别动不动就搞歪心眼。”
李学武手指点了点她提醒道:“遇事三思而后行,什么事静下心来想三遍都通透了。”
“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生气。”
王亚娟听他讲大道理,撇了撇嘴角讲道:“你一定是有别的手段。”
“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李学武皱眉强调道:“我向来行事光明磊落,什么时候做过小人行径了。”
“是嘛?”王亚娟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李学武则皱眉思考了起来,他有什么把柄让王亚娟知道了。
唯一他能想到的便是周小玲,这两人是曾经的同事关系,几次周小玲来钢城都提到了她,她也问过几次周小玲的感情状况。
就算是瞎子,傻子也能看得出接近李雪的周小玲是对他有意思的。
王亚娟盯着他很久了,也是没发现来钢城的周小玲有与他接触的机会,这才没太在意了。
只是最近半年时间里,周小玲来钢城的次数有点多,就算她是空乘也达不到如此频繁的次数。
钢城一无美食,二无美景,到底是什么吸引着周小玲来此逗留?
虽然她和李学武之间没再更进一步,但她依旧保留了最纯真的回忆。
她也不希望李学武在钢城栽跟头,所以警惕之心一直存在。
这一次刘红梅前来,她就怀疑这又是一只苍蝇,来盯李学武这个有缝的蛋。
结果她猜错了,这不是来找男人的,而是来找麻烦的。
一边放松警惕的同时,又很担心李学武,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埋怨李学武招蜂引蝶,树大招风。
李学武也觉得委屈,谁说苍蝇只盯有缝的蛋,没缝的它也盯啊。
再说了,苍蝇落的地方好不好,跟蛋有什么关系。
“我就不能在钢城等你了。”
古力同握了握李学武的手,诚恳地讲道:“你尽快抽时间回京,到时候咱们再谈。”
“我还是建议你们请集团的专业团队帮你们做全流程诊断。”
李学武认真地讲道:“就算我去了,也只是走马观花,能看见什么?”
“你得相信科学??”
他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昨晚请古力同一起喝酒,对方在酒桌上说的,但凡有李学武关注和参与的项目都是成功了。
这特么不就相当于把他当做是吉祥物了嘛,不信科学诊断却信他的关注。
“我是相信科学的。”
古力同挑了挑眉毛,看着他轻声讲道:“可你告诉我,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啊,我这么说有错吗?”
“你怎么不记着我说的好话呢?”
李学武也是觉得好笑,自己随口冒出来的玩笑话都被他们当乐子记住了。
古力同站在离别的站台上却是少有的认真,“现在能救二汽的只有你了。”
“我们班子成员已经讨论过了,目前所做的工业发展规划和计划是有致命问题的,二三十年看不出问题来,但三年之后即便看出来了再想改也来不及了。”
“我们领导说了,在零部件供应链日渐完善的今天,每一年都是科技与创新的历史新纪元,真落后了,就再难有追赶的机会了。
他很坚定地看着李学武讲道:“我们不比京汽,我们是后娘养的,一切都得靠自己,就当我拜托你关照了。”
“你这样讲我压力很大啊。”
李学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只能说尽力而为,该提的意见一定会提,但能救你们的永远是你们自己。”
古力同当然知道这一点,在上车前强调道:“就算我们愿意为明天的二汽努力,也得找对了方向,你说对吧?”
李学武送走了古力同,站在站台上看着离去的列车注视了许久。
这个年代不乏有如古力同这样的优秀干部,是真心为企业着想,是将工作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做的。
这个年代虽然有一些问题,但怀着赤子之心的人还是更多于后世的。
也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得以实现了后世的辉煌年代。
在回单位的路上,张恩远向他汇报了联合工业报刊登的采访新闻,也提到了北方工业报的沉默。
昨天的不欢而散并没有换来刘记者的犀利攻击,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她还没走吗?”
“没有,听说
风。”
张恩远汇报道:“盯着她的人汇报说她在走访厂职工,具体谈了什么不知道,按您交代的不能跟太近了。”
“算了,把人撤回来吧。”
李学武想了想,说道:“由她去吧,无风不起浪,拦也拦不住。”
张恩远看了看他疲惫的神情,轻声建议道:“要不要给集团通个气,请宣传部门安排人来处理这件事?”
“你觉得我是疲于应对?”
李学武睁开眼睛,看着他讲道:“撵走她很简单,祸水东引,栽赃嫁祸都可以,但不能这么做。”
“他们可以没有良知,但咱们不能不守规矩。”
他淡淡地讲道:“良心没了可能赚的更多,但坏了规矩是要命的。”
张恩远还是不大理解他的这句话,即便他比李学武大不少,自觉得也经历的更多,但就是不如李学武的睿智。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良心没了还能赚更多的言论,同样没听过坏了规矩要命这一说法,坏了什么规矩要命?
****
“钢城再生能源联营公司为什么能负责红星工业区所有的回收业务?”
刘红梅找到熟悉的人名,确定是哪个工人以后便拎着东西登门拜访了。
下班了,大家都想着早点回家收拾收拾触犯了,结果有记者登门采访。
“这个我们哪里知道。”
受访者轻轻摇头讲道:“这都是领导们定的,你问这个我没法回答的。”
他摆了摆手,拒绝了刘红梅的礼物,强调道:“集团有规定,凡是采访工作都需要与公司汇报备案,获得授权以后才可以接受您的采访。”
“咱们只是随便聊两句。”
刘红梅善意地笑着讲道:“您不用紧张和防备我。”
“我没紧张,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工人认真地讲道:“我也用不着防备你,你都能在厂区内出现,说明你是有出入条件的。”
“那能说说你现在的生活吗?”
刘红梅试探着询问道:“来钢城工作以后生活上有没有不方便,或者集团的承诺没有实现的。”
“来之前还是很有压力的,但来了以后我觉得钢城挺好的。”
工人介绍道:“这里的商业和住宿条件都很优越,尤其是全家搬过来的,更是能享受宽大的职工住房。”
“集团当初承诺给我们的内容也都实现了,就算还有没做到的,我们也都看在眼里,毕竟工作协调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刘红梅心里咯噔一下,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态度谨慎的工人了。
如果不是看他的生活条件以及工作状况,她都觉得对方是李学武安排的了。
刚开始她还觉得有人盯着她,可半天不到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难道是盯着她的人怕她发现离远了?还是直接撤走了。
到底是对自己放心,还是对红星钢铁集团的工人放心啊。
如果红星钢铁集团真如这些工人所说处处都是好的,那她该怎么写这篇文章。
总不能千里迢迢来一趟,结果她先投降了吧?
有些信息的不对等让她在这里处处碰壁,显得有些急躁了。
在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后,她乘坐公交车赶回到了冶金厂招待所。
在这里她享受到了几乎很少见的服务标准,通过跟服务员闲聊时得知,这里的服务标准来自集团统一的标准化。
回到房间,刘红梅思索了好一会,这才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晚上的电话尤其不好打,许有半个小时才接通了去往京城的电话。
“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她对着电话皱眉讲道:“这里的管理千疮百孔,漏洞百出?”
“四号炉的问题迟迟不出来,我倒是见识了你们集团宣传工作和工人管理的铜墙铁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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