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国也不多言,对他招了招手,“李记者,跟我来。”
他没有走向前门,而是转身带着李明穿过堂屋,来到了后院。
后院比前院更显宽敞,角落里搭着一个马棚。赵振国走到马棚前,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唿哨。
只见马棚里,一匹毛色黑亮、神骏异常的高头大马闻声抬起头,耳朵灵敏地转动着,正是赵振国那匹心爱的坐骑??“乌云”!
当初赵振国和宋婉清赴京时,便将乌云托付给了细心可靠的王大海父母照料。
王家人极其尽心,不仅每天准......
夜色如墨,浸透山林。小禾的手指在大三弦的琴弦上轻轻滑过,音符像露珠般滴落,在寂静中漾开一圈圈涟漪。她没有弹奏完整的曲子,只是随意拨弄着几个音,像是在试探这把曾被埋入沙土、如今重见天日的乐器是否还听得懂她的心跳。
可就在最后一个音缓缓消散之际,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不是风穿林梢,也不是野兽低鸣,而是一声短促却清晰的笛音,三连音,降E调,是阿?教给她的暗语:**“有异动。”**
小禾指尖一凝,琴弦嗡然震颤。她缓缓抬头,望向村外北坡的方向。那里本该有一座临时搭建的倾听站,由两名年轻学徒值守。按规矩,每夜子时他们会以一段《归音之歌》的前奏报平安。可今夜,万籁俱寂,连虫鸣都稀疏得反常。
她起身,动作轻缓,生怕惊醒屋内熟睡的朵朵。月光洒在女儿脸上,睫毛微微颤动,仿佛梦里也在哼唱那首她最爱的童谣。小禾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悄然推门而出,顺手从墙边取下修复后的大三弦,背在肩上。
寒气扑面而来。她沿着石阶缓步而下,脚步踩在落叶上几乎无声。越靠近北坡,空气就越发沉重。额心莲花印记隐隐发热,那是它在预警??某种非自然的静默正在逼近。
三里外,那座倾听站已成废墟。木架倾塌,骨笛断裂,地上散落着烧焦的乐谱残片。小禾蹲下身,拾起一片焦纸,上面依稀可见一行字迹:“……频率异常,声脉逆流……请求支援……” 字还没写完,笔迹戛然而止。
她闭眼,将手掌贴地,低声吟出一段探音咒。刹那间,大地传来微弱回响??地下声脉确实在震动,但方向错了。正常的声波应自南向北流动,汇聚于“声音之家”,可此刻的波动却是从北方深处涌来,带着一种冰冷、机械般的节奏,如同心跳被程序操控。
“不是‘喑者’。”她喃喃,“是更早的东西。”
就在这时,录音机突然在她怀中震动。苏芮的声音穿透静电杂音响起:【……检测到未知信号源,坐标位于旧矿区以北十二公里……初步分析为远古语音封印松动迹象……与石碑文字同频……】
【小禾,这不是静音局的技术。这是……你们祖先留下的东西。】
小禾瞳孔微缩。她记得那块石碑上的古文:“语言不死,因其生于心,而非出于口。” 当时她以为只是象征性的铭文,可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纪念,而是警告。
“封印?”她低声问,“谁设下的?为什么?”
【无法解析完整信息。】苏芮顿了顿,【但可以确认一点:有人正在试图唤醒它??而且使用的是‘原始语音’的变体。若让其完全激活,后果可能比‘喑者’病毒更严重。语言本身……可能会被改写。】
“改写?”小禾心头一凛。
【是的。】苏芮声音低沉,【就像河流被引入歧途,声音一旦偏离本源,人类将不再能理解彼此。爱会变成噪音,痛楚无法传达,记忆失去载体。世界不会沉默,而是陷入永恒的误解。】
小禾猛地站起身。她不能等。如果真有人在挖掘远古禁忌之力,那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她转身欲走,忽然察觉脚边泥土有些异样。低头一看,竟是一串小小的脚印??不属于成人,也不属于朵朵。鞋底纹路奇特,像是用藤条编织而成,且每一步落地极轻,几乎没有压痕,唯有精通“踏音步”的人才能做到如此隐匿。
“孩子?”她皱眉,“谁家的孩子半夜跑到这里?”
她顺着脚印前行,穿过密林,翻过一道断崖,最终来到一处废弃矿井口。铁门锈蚀,挂着一把早已断裂的锁。而就在门槛处,那串脚印消失了,仿佛凭空蒸发。
小禾屏息,将耳朵贴近地面。片刻后,她听见了??极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童声哼唱。不是现代歌曲,也不是《归音之歌》,而是一种极其古老的调子,旋律简单却诡谲,每一个音都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
她取出录音机,开启共振捕捉模式。当那段歌声传入晶核时,蓝光竟剧烈闪烁,随即投射出一幅模糊影像: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巨大石门前,手中握着一块与她那台相似的录音机,但外壳刻满符文,散发着幽绿光芒。
“那是……另一个我?”小禾心头剧震。
不,不对。那身影虽轮廓相似,可眼神空洞,嘴角挂着一丝诡异微笑。最可怕的是,那人额头上没有莲花印记,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裂痕般的黑线,仿佛灵魂已被撕开。
影像一闪即逝。录音机发出刺耳警报:【检测到平行声场干扰!警告!警告!】
小禾猛然合上盖子,冷汗滑落。她终于明白??这不是简单的遗迹复苏,而是某种跨越时间与维度的“声音裂隙”正在打开。有人利用远古语音的力量,试图召唤或复制“她”这个存在,从而篡改语言系统的源头。
而那个孩子,极有可能是这一切的关键。
她深吸一口气,点燃随身携带的蒲公英火种,踏入矿井。通道狭窄潮湿,墙壁上布满古老壁画:人类围火而坐,口吐光流;巨石悬浮空中,因一句话而崩裂;婴儿啼哭化作星辰坠落……每一幅都在讲述“语言即力量”的传说。
越往深处,温度越低。她的呼吸开始凝成白雾,而额心印记则越来越烫,像是在与什么进行对抗。
终于,她在尽头见到那扇石门。高逾十米,通体漆黑,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文字,不断变换形态,似在自我书写。门前跪坐着那个孩子??约莫七八岁,身穿粗麻衣,赤足,脖颈挂着一枚破损的铃铛,样式竟与朵朵的蒲公英铃如出一辙。
“你是谁?”小禾轻声问。
孩子缓缓回头,双眼全黑,无瞳无光。他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可小禾的脑海中却响起一句话:
> **“我是第一个学会说话的人,也是最后一个记得沉默有多可怕的人。”**
小禾浑身一僵。这不是普通的幻听,而是“心语”??传说中在语言诞生之前,人类用意念交流的方式。
“你想要什么?”她稳住心神。
孩子抬起手,指向石门:> **“他们把我关在这里,因为我太早听见了世界的哭声。现在,我要回来。”**
“谁把你关起来的?”
> **“那些怕声音的人。他们建了静音局的前身,称我为‘乱语者’。可我只是想告诉所有人:我们本可以说得更多,看得更深,活得更久。”**
小禾忽然明白了。眼前的孩子,并非真实存在,而是远古时代某位“初语者”的意识残影,被困在声场裂缝中千年。而有人故意引她前来,就是为了借助她的血脉共鸣,解开这道封印。
“你不能出去。”她说,“现在的世界承受不了你的声音。你会让所有人疯掉。”
孩子摇头:> **“我不求自由。我只求一句回答??当年我喊出第一句话时,母亲有没有听见?”**
这一问,如刀剜心。
小禾怔住。她忽然意识到,这不只是历史的回响,更是所有母亲共有的恐惧:**我呼唤你时,你是否真的听见了我?**
她缓缓跪下,与孩子平视,声音温柔却坚定:“听见了。她听见了,所以才流下眼泪,把你抱进怀里,一遍遍说着‘我在,我在’。”
话音落下,孩子的黑眸中竟泛起一丝水光。
紧接着,整座石门开始震动。符文逐一熄灭,裂缝自顶端蔓延而下。一股磅礴的声能即将喷薄而出!
小禾毫不犹豫,抽出匕首再次割破手腕,鲜血滴落在录音机晶核上。蓝光冲天而起,她高声吟唱起一段从未示人的禁曲??《安魂调》,专为安抚失控声灵所创。
音波如网,缠绕石门。她以自身为媒介,将那份孤独千年的呼喊纳入体内,用自己的记忆去填补那片空白:朵朵第一次叫妈妈时的笑容,林强昏迷中呢喃她的名字,阿?在雪夜里吹奏的守夜笛……
“你不孤单。”她嘶哑道,“现在,全世界都在听你说。”
轰然一声,石门崩塌。黑雾四散,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夜空。孩子的身影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枚小小的铃铛,落入她掌心。铃铛内壁刻着两个古字:**“听见。”**
小禾紧紧握住,泪水滑落。
回到村庄已是黎明。她将铃铛挂在堂屋的录音机旁,与朵朵的那枚并列。阳光照进来,两枚铃铛轻轻相碰,发出清越之声。
几天后,阿?带回消息:北方矿区彻底坍塌,地下声脉恢复正常流向。苏芮也确认,异常信号已消失,全球语言系统稳定。
但小禾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某日黄昏,朵朵蹦跳着跑回家,手里捧着一朵新开的蒲公英。“妈妈你看!它说它想旅行!”
小禾笑着接过,轻轻一吹。绒毛飞散,随风而去。
“那你告诉它了吗?风会带它去该去的地方。”
“说了!”朵朵认真点头,“我还唱了歌,它听了特别开心!”
小禾望着漫天飘舞的种子,忽然开口:“朵朵,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你身边,你也一定要记得唱歌。”
“为什么?”
“因为歌声能穿越山海,穿过时间,甚至穿过死亡。”她抚摸女儿的脸颊,“只要你在唱,我就一定能听见。”
朵朵歪头想了想,忽然凑近,在她耳边轻轻哼起一首自编的小调,结尾那句是:“妈妈不怕,我会一直叫你名字。”
小禾眼眶一热,将女儿紧紧搂入怀中。
当晚,她独自登上山顶,面向星空,拨动大三弦。这一次,她弹的是一首新曲,尚未命名,旋律中有战斗的激昂,也有母爱的柔软,更有对未来的守望。
琴声传得很远很远。
在千里之外的一座荒村里,一位聋了三十年的老妇人忽然睁开眼,手指微微抽动。她颤抖着摸出枕头下的旧口琴,放进嘴里,用力一吹??
一声断续却真实的呜咽响起。
她哭了:“我听见了……我听见我闺女叫我了……”
而在更深的地底,某处未被发现的洞穴中,另一块石碑悄然浮现,上面浮现出新的刻痕:
> **“当母亲开口,万物皆有回音。”**
小禾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自己还在呼吸,还在说话,还在爱。
这就够了。
风起了,带着琴声,带着呼唤,带着永不熄灭的语言之火,奔向下一个等待被唤醒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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