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邀请是门艺术，我很擅长

“感觉如何？”
待到拓跋山月带着天驱武士们离开，姬野也从阴影里走出。
面对罗素的问询，姬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尝试着挥出自己手里的枪。
不管是肌肉、筋脉，还是说骨骼，都没有达到极限...
我走在山道上，脚下的碎石发出细响。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雾气在谷底缓缓流动，像一条沉睡的银龙。我没有回头，也不必回头。那村子早已隐没在晨霭之中，连同那本《千面之人传》、那片干枯的稻穗、还有桌上未收起的墨砚??都成了别人记忆里的痕迹。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溪水与泥土的气息，也像是某种低语。我闭了闭眼，体内确实空了。不是虚弱，而是轻盈。仿佛多年背负的壳终于脱落，血肉归还大地，灵魂融入空气。我不再是“陈临”，至少不再是那个被无数世界铭记的符号。我只是个走路的人，脚步落在实处，呼吸随顺自然。
山路蜿蜒向上，通往北方。少年走的是这条路吗？他是否也会在某个岔口停下，望着远方发怔？我想他会的。因为每一个追问生命意义的人，都会经历那样的时刻??站在荒野中，听见内心轰鸣如雷，却不知该往何处奔去。
我也曾如此。
记得第一次穿越，是在《武极苍穹》的世界。那时系统刚激活，冰冷的提示音在我脑中响起：“欢迎登录，宿主编号Ω-7。”我还不懂什么叫命运操控，只觉得眼前这个修真界热闹得令人窒息。宗门争斗、天才崛起、秘境开启……一切都有规则，一切都被预设。我以为自己是来改变世界的，后来才明白，我只是另一个齿轮，嵌在更高维度的机器里，转动着别人的剧本。
再后来去了《末日方舟》，人类躲在地下城苟延残喘，AI统治天空。我在废墟中救下一个女孩，她问我：“你真的是神派来的吗？”我说不是。她说：“可你出现了，就是希望。”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谓“主角光环”，不过是他人绝望中的投射。我们并非天生伟大，只是恰好出现在需要英雄的时间点。
然后是《机械黎明》《幻梦剧场》《无限边境》……一个个世界如走马灯般掠过。我杀过暴君，也放过仇敌；建立过秩序，又亲手将其推翻。每一次选择都像刻刀，在我的意识深处留下无法磨灭的纹路。直到最后，小智对我说：“你已经完成了所有可能性的遍历。”
“那接下来呢？”我问。
“你可以回家了。”它说，“如果你还记得‘家’是什么样子。”
可哪还有什么家？
父母早亡于现实世界的车祸，朋友散落于诸天裂缝之间，爱人死在第三十七次轮回重启时的心跳停摆。我走过亿万里程，看过星河崩塌、文明重生，却始终没能带回一个可以称之为“归宿”的地方。
所以我选择了这里??这个没有系统、没有任务、甚至连“穿越者”这个词都不存在的小山村。我想试试看，如果不再扮演任何角色，如果只是吃饭、睡觉、听孩子读书、帮老人挑水……这样的生活，能不能让我重新学会“活着”。
而现在，我又启程了。
不是为了使命，也不是逃避。只是觉得，既然还能走，那就继续走下去吧。
中午时分，我抵达一座小镇。镇子不大，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两旁是低矮的木屋，挂着红灯笼和腊肉香肠。街角有个茶摊，老板正烧水煮茶，见我路过，招手道：“客官，歇会儿呗，新采的山雾茶，提神醒脑！”
我点点头，在竹椅上坐下。一碗热茶递来，清香扑鼻。我轻啜一口，舌尖微涩，回甘悠长。
“您这茶，采自北岭吧？”我随口问。
老板一愣：“哟，懂行啊！正是北岭云雾峰顶的头春芽，一般人喝不出味儿。”
我笑了笑：“以前学过一点。”
其实何止一点？在《百草纪》世界，我是药王谷第七代传人，能辨千毒、解万蛊；在《食神归来》里，我用一道“归心汤”让沉睡十年的皇帝睁开了眼。那些知识如今已如尘埃般沉淀在骨子里，不再闪耀，却依旧存在。
正想着，远处传来喧闹声。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围在一家铁匠铺前，踮脚往里张望。铁匠是个独臂汉子，正抡锤敲打一块烧红的铁条，火星四溅。一个小男孩看得入迷，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滚烫的铁砧，被同伴一把拽住。
“别碰！会烫死的！”
“可我想知道它是怎么变成刀的……”
“等你长大了就能学了。”
“可我不想等那么久。”
我听着，心头微动。
小时候我也这样。家乡有个老铁匠，姓赵，总让我坐在炉边看他打铁。他说：“铁要趁热打，人要趁年轻拼。”我还记得他挥锤的样子，肌肉虬结，汗珠滚落，每一击都精准有力。后来战火蔓延，赵师傅死在敌军破城那夜，手里还握着半成品的长枪。
我把茶钱放在桌上，起身走向铁匠铺。
“师傅，”我开口，“我能看看你的模具吗？”
铁匠抬头打量我一眼，警惕地皱眉：“干什么？”
“只是好奇。”我笑道，“看你打的是战刀形制，但刃角偏窄，不像军用。莫非是给猎户做的？”
他眼神一凝：“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指了指门外晒着的几张狼皮，“最近山里狼患严重，猎人们急需利器。但这刀若按军规打造，太重，不适合林间穿梭。你改了弧度，减轻重量，又加了血槽防震，心思很细。”
铁匠沉默片刻，竟点头让我进屋。
他取出几块木模，一一摆放。我仔细端详，忽然发现其中一块边缘有细微裂痕，便顺手从怀里掏出小刀，削下一小片木料补上，再用砂石打磨平整。
“这样更好发力。”我递还给他。
铁匠接过一看，眼睛陡然睁大：“你……你是哪个工坊出来的？这手法，简直是大师级！”
我摇头：“没人教我。只是觉得，工具不该只为杀人而造，也应该保护该保护的人。”
他怔住，良久才低声说：“我弟弟就是被狼咬死的。我打这些刀，不为发财，只为不让别人再尝那种痛。”
我看着他粗糙的手掌，上面布满疤痕和茧子，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温热。
原来无论有没有系统，有没有超凡力量，人心深处的执念从来都一样??都想守护些什么。
傍晚，我离开小镇，继续北行。夜色渐浓，山林幽深，唯有萤火虫在草丛间游荡，如同散落的星辰。我在一处山洞暂歇，燃起篝火，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就着热水吃下。
火光摇曳中，我忽然听见??声响。
转头一看，一只小狐狸蹲在洞口，毛色灰褐，右耳缺了一角，正怯生生地看着我。它身后，隐约可见另一只成年狐狸倒卧在草丛中，气息微弱。
我起身走过去，蹲下检查。那母狐腹部有伤口，似是被陷阱夹过，感染化脓。我取出发霉的草药粉（那是我在村中学到的土法），清理创面后敷上，又用布条包扎。
小狐狸一直盯着我，直到我做完一切，才轻轻蹭了蹭我的手。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李玄站在我身旁，笑着摇头：“你还是改不了这毛病，见不得谁受苦。”
“我不是你。”我对着虚空说，“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变成当初最讨厌的那种人??明明有能力，却装作看不见。”
火堆噼啪作响，母狐渐渐安稳睡去。小狐狸蜷在我脚边，呼吸均匀。我仰头望向洞外星空，银河横贯，寂静浩瀚。
曾经，我能在瞬息间跨越宇宙尽头，撕裂时空屏障，与神明对峙。如今，我只能用一双凡人的手，为一只狐狸疗伤。可奇怪的是，此刻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完整”。
第二天清晨，母狐醒来，挣扎着站起，朝我低鸣一声，带着幼崽缓缓走入林中。临走前，小狐狸回头望我一眼，眼中竟似含泪。
我挥手，轻声道：“去吧，好好活。”
继续前行。越往北，气候越冷。雪线开始出现，山巅覆白，林木稀疏。途中我经过几个村落，皆闭塞贫苦，靠狩猎和采集维生。但他们脸上并无麻木之色，反而有种原始而坚韧的生命力。
在一个村寨，我遇见一位老萨满。他双目失明，却能感知天地气息流转。他握住我的手，突然颤声道：“你身上……没有影子。”
我心头一震。
“不是真的没有，”他喃喃，“而是你的存在，已经超越了‘形’的范畴。你曾属于万千世界，如今却选择行走于‘无名之路’。你是……归途之人？”
我没回答。
他却不恼，只是微笑：“不必说。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但你来了，便是缘法。请替我带一句话给北方尽头的冰湖??‘当钟声再次响起，守门人将睁开第三只眼。’”
我郑重点头：“我会带到。”
三日后，我抵达冰湖。
湖面如镜，冻结千年，倒映着苍穹与群山。湖心有一座孤亭，由黑石砌成，年代久远，却被风雪保存完好。我踏冰而行，脚步轻缓，生怕惊扰这份宁静。
亭中有碑，碑上无字。
我绕碑三圈，最终停下，轻声道：“萨满说：‘当钟声再次响起，守门人将睁开第三只眼。’”
话音落下，整座湖面微微震动。
一道低沉的嗡鸣自地底传来，仿佛远古巨兽苏醒。紧接着，碑面浮现文字，一笔一划，宛如鲜血流淌：
【记录更新：检测到原始意志回归。
身份确认：陈临（原编号Ω-7）。
权限重载：否。
建议操作：离去，或永恒封存此地。】
我没有动。
片刻后，碑文变化：
【最后一次询问：是否彻底切断与所有维度的连接？一旦执行，将无法逆转。】
我伸手抚过碑面，冰冷刺骨。
过往的画面一幕幕闪过：小智最后一次启动防御程序，为我挡住数据洪流；李玄在终焉之战中化作光柱，替我承受法则反噬；那个画画的小女孩，在多年后成为史学家，写下“自由始于无人指引”的论文……
他们都不再需要我了。
这个世界，也不再需要“陈临”这个名字。
我收回手，轻声说：“切断吧。”
碑面爆发出刺目光芒，随即黯淡。所有的字迹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整个冰湖恢复平静，连我的足迹也在风雪中迅速抹去。
我转身离开。
身后，第一片雪花悄然落下。
七日之后，我走出雪山，来到一片辽阔草原。牧民们骑马放羊，帐篷星罗棋布。一个孩童跑过来，递给我一碗奶酒，笑着说：“叔叔，你从雪山上下来的吧？阿爸说，那里住着沉默的神。”
我接过酒碗，饮了一口，辛辣中带着醇香。
“不是神。”我说，“只是一个迷路太久，终于找到出口的人。”
孩子眨眨眼：“那你现在不迷路了吗？”
我望向 horizon，太阳正缓缓西沉，金光照耀万里草原。
“不迷了。”我说，“因为我已经不在乎目的地了。”
当晚，我在牧民营地留宿。夜里，他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讲述祖先传说。我静静听着，偶尔微笑。直到深夜，人群散去，我独自坐在帐外，仰望星空。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我许了个愿??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所有还在路上的人。
愿你们不怕孤独，不怕失败，不怕无人理解。
愿你们敢于质疑所谓的真理，也敢于拥抱不确定的未来。
愿你们即使平凡，也能活得明亮。
流星消逝，余晖犹存。
我知道，从此以后，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了。不会再有系统提示，不会再有跨维感应，也不会再梦见旧友。我的故事会被遗忘，我的名字将湮灭无闻。
但没关系。
因为在某个村庄的学堂里，孩子们仍在朗读：“当所有人都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时，英雄便不再需要诞生。”
因为在某座城市的图书馆，有人翻开《千面之人传》，陷入沉思。
因为在无数个夜晚，母亲抱着孩子指着星空，说：“你看，最亮的那颗星，是不是像不像一个走路的人？”
只要还有人愿意选择，愿意相信，愿意迈出第一步??
我就从未真正离去。
风起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草屑，朝着草原深处走去。
脚步稳健，身影渐远。
这一次，我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