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 > 历史小说 > 大明第一墙头草 > 第二百三十四章 公事公办

礼部是主管意识形态、礼制、教育、外交的衙门,也是国子监的上级衙门。
在六部里,礼部是数一数二的清贵,礼部尚书雅称大宗伯。
如果不触犯皇帝和首辅,身体和寿命又有保证,礼部尚书基本上都能入阁。
礼部还有个特点就是本部衙门的郎署人员不多、占地不大,但下属的衙门却挺多。
除了国子监之外,还有太常寺、鸿胪寺、教坊司、四夷馆等等,都归属礼部管理。
白榆跟着司务进了礼部仪门,又被带到旁边司务厅。
“你若有什么难事,可以先对我说。”司务给白榆上了杯热茶,和蔼的说,“还有,你当真是贡元?”
白榆似乎很敏感的反问:“你怀疑我说谎?”
司务笑道:“真不是怀疑,就是略感奇怪。我知道国子监昨天考试,今天就能出名次了?”
白榆傲然道:“那是因为我理所当然就是第一名贡元,只要看了我的试卷,就不会怀疑这点。”
这下司务也来了兴趣,又问道:“这是为何?”
白榆掏出一叠稿纸,“此乃我昨天考试的草稿。”
司务接过草稿,快速的翻了一遍,随即脸色大震,十分不可思议的说:
“五门经题全都作答了?你的本经到底是哪一经?”
白榆答话说:“从清晨到午间,别人写了三篇,我写了七篇!
除了两篇四书题,五门经题我各写了一篇!
我这样的士子,正遭遇危难,值得大宗伯接见一次吧?”
司务常年在礼部混,自然知道学贯五经的含金量,当即站起来说:“我这便向大宗伯禀报。”
这就要去打扰礼部尚书,并非是司务眼皮子浅,看到学贯五经就大惊小怪,而是与礼部尚书这个官职的调性有关。
礼部尚书就是官方层面上的士人领袖,吃的就是清望这碗饭。
六部尚书各有特色,所注重的层面也各不相同,比如工部尚书肯定是要懂点技术才能干好,户部尚书得会理财才能称职。
而礼部尚书就比较务虚,有清望才算称职,具体说就是在士林中的名望。
本来实权就不如其他各部,如果再刷不出清望,那这礼部尚书就会被舆情嘲笑为失败。
或者说士林对礼部尚书的期待和要求很高,容不得太多污点。
有这种外界压力,无论本心什么性格,只要坐在礼部尚书位置上,大都会格外注重声望。
上一位放弃了养望的礼部尚书,就是当今首辅严嵩,看看他现在名声都烂成啥样了。
所以当一个百年难遇的、学贯五经、考出贡元的年轻士子遭受迫害,跑到礼部来求救,在舆情上天然就是焦点。
如果士人领袖大宗伯礼部尚书不闻不问,那肯定会被舆情非议。
司务也明白这点,所以看到白榆的试卷草稿后,立刻就去向大宗伯禀报。
到底管不管,那是大宗伯的事情,但他这个司务却不能不禀报。
过了一会儿,司务又回来,对白榆说:“你运气不错,现在大宗伯正有闲暇,可以见你。”
然后司务就领着白榆,前往内院正堂。
当今的大宗伯是江西人吴山,嘉靖十四年的探花。
从AI提供的资料看,这位大宗伯为人还算正直朴实,在历史上的明年,因为直言触怒嘉靖皇帝被罢官。
虽然是吴大宗伯江西人,但并不算严党,当年曾经拒绝过与小阁老严世蕃联姻,然后一直未能入阁。
其实吴大宗伯见过白榆,而且印象很深。
当初刚出道时,还是校尉的白榆在东朝房朝臣廷议现场出现了两次,弄垮了两个尚书。
吴大宗伯当时也在场,并亲眼目睹了白榆的战斗力。
但吴尚书死活理解不了,一个厂卫鹰犬怎么就变身为学贯五经了?这合理吗?
如果不是知道点内情,吴尚书就要怀疑,是不是国子监敖祭酒故意提前泄露题目,刻意制造“人瑞”了。
进了正堂旁边侧厅,白榆先对着花甲之年的吴尚书行了个礼。
吴尚书开口道:“好大的胆子,老夫没听说国子监出了贡元,你竟敢冒称!”
白榆答话说:“昨天敖祭酒已经答应过了,要点在下为贡元,但等几天才能宣示。”
此时白榆眼神清澈的像是五百年后的大学生,仿佛还存有不经世事的天真,完全看不出敖祭酒这是故意拖延。
吴尚书如果不是亲眼见过白榆两次喷到两个尚书辞官,他就真信了白榆有这么清澈。
所以吴尚书又继续追问:“据老夫所知,你昨天也答应过敖祭酒,不会闹到礼部来,可你今天还是来了。”
白榆叫道:“这也不能怪我,在下已经被迫害的走投无路了,不得不到礼部求救!”
吴尚书只觉得白榆太浮夸,不太相信的说:“休要夸大其词,怎么就走投无路了?”
白榆连忙控诉说:“今日一大早,在下就从家里被带走。
表面上是到都察院接受质询,其实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官长朱希孝主审!
锦衣卫官长们联手给在下罗织罪名,又由朱希孝出面,强迫在下认罪,并且要判在下苦役或者流放!”
吴尚书感觉白榆这些话主观性太强,编得像段子似的,皱眉问道:“你所言属实?”
白榆赌咒说:“在下敢对天发誓,句句都是实情!”
吴尚书直言不讳的说:“你好歹也有武官身份,蒙冤受屈自有去处,跑到礼部也是不伦不类!”
白榆解释说:“大宗伯有所不知,在下本来只是因为父亲受伤,被迫无奈替父服役!
如今父亲伤势痊愈,已经不用在下替职了,前两天连带着百户官位转给了父亲!
所以在下现在只有一个士子身份了,是个标准的读书人。
遭受厂卫迫害后,不到礼部求救又能去哪里?”
吴尚书:“......”
他想到了两个词,一个是“身段灵活”,时而厂卫时而读书人,身份切换的真是丝滑灵动;
另一个词就是“机关算尽”,似乎每一步都算到了极致,不然哪能有这么多巧合?
前两天刚让出了百户官位,昨天就弄出“学贯五经”奇观,今天又以“纯种读书人”身份被迫害了,然后还能及时跑到礼部来求救,巧合太多就是人为了。
看着吴尚书那略显嫌弃的表情,白榆试探着问:“莫非大宗伯对在下心有成见?”
吴尚书没有否认,答道:“确实!过往老夫耳闻目睹里,你都是厂卫鹰犬形象。
今日你猛然以受迫害士子身份站在老夫面前,叫老夫有点不适应。”
白榆无语,这大宗伯确实有够直爽的,难怪在历史上能惹怒嘉靖皇帝。
然后白榆无奈的说:“正所谓,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可怜在下这样一个学贯五经的优秀士子,未来的国之栋梁!
刚进入国子监拿下贡元,正准备走向新的未来,就如此被硬生生的构陷迫害!
真是情何以堪,简直令人发指,称得上人神共愤!
如果无人援救,在下真的会死在那些厂卫鹰犬手里,难道大宗伯就忍心如此?”
吴尚书感觉自己被道德绑架了,但他不好推掉,谁让他是礼部尚书呢?
“他们用什么罪名陷害你?”吴尚书问道,算是开始切入正题了。
白榆答道:“白嫖。”
吴尚书一时间没听懂,“白嫖?”
白榆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说:“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白嫖,在教坊司本司胡同和西院胡同。”
吴尚书稍稍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说了句:“没给钱?”
白榆又辩解说:“咱这是诗人的风流雅事,谈钱不就俗了。”
吴尚书斥道:“本司胡同也好,西院胡同也好,礼部的私库收入主要就来自这两个地方。
你不给钱,就等于挖礼部的墙角,还有脸到礼部求救?”
白榆感觉,这老头就是想找机会骂自己。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突然被拖下水的,有点小情绪很正常。
算了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该问情况的都问了,吴尚书心里也就有数了,便对白榆道:
“老夫签一张牌票给你,就算是你正在为老夫当差做事。谁要擅自拿你,你就把牌票给他看!”
白榆起身道:“多谢!”
说明吴大宗伯决定保自己这次了,今天这趟没白来!
吴尚书挥了挥手,让白榆退下,然后又把司务召来,吩咐说:
“你去国子监,随机抽取三十份试卷,就说我要看!同时把白榆的试卷也拿过来。”
司务平常和吴尚书关系不错,就大胆问道:“大宗伯决意保白榆一次了?”
吴尚书叹道:“这可是不到十六岁就学贯五经的年轻天才,又是国子监监生。
如果他遭受陷害,我们礼部却无动于衷,真要被戳脊梁骨了。
从个人角度来说,老夫不喜欢他的性子,心里不太乐意保他。
但是保住他并不是私人事情,而是一项公事,代表礼部对人才的重视和爱护。
所以这次老夫必须放下私人观感,公事公办的把他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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