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只能阳谋

天工和地文对视了一眼，当即也退出投影空间。
天工稳定心神的刹那，怀中通讯令牌便传来一阵独特的波动，是龙君的传讯，他不敢怠慢，当即循着令牌指引，将意识投入一个全新的投影空间。
空间内光线幽暗...
北冥冰渊的夜，是永恒的寒寂。万古不化的玄冰在星辉下泛着幽蓝光泽，仿佛整片天地都被封存在一块巨大的水晶之中。陆尘立于“燎原号”舰首，衣袍猎猎，眉心那枚观命残印已不再隐现微光，而是如星辰般稳定跳动，与战舰核心隐隐共鸣。他体内群火种初成，紫焰虽小，却如根扎深渊，每一次呼吸都引动神魂震颤，似有无数低语从远古传来??那是三千星域曾燃起的烈焰之音。
“指挥官，非存残部动向已锁定。”机械女声再度响起，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峻，“三十七支舰队正穿越暗流星带，目标直指焚劫台。预计七日内抵达。”
陆尘闭目，识海中《雷心录》自行运转，九重雷纹盘绕神魂，每一道皆铭刻着他在雷狱七日所承受的痛楚与觉醒。如今他不仅能感知命运之线，更能以意志短暂拨动其走向。这是群火赋予持道者的权能：逆轮者，可改一线之机。
但他也清楚，这种力量尚如幼苗，稍遇风暴便会折断。
“苏萤那边……有回应吗？”他低声问。
“尚未接通通讯频道。初源井周围存在高维干扰场，推测为‘命锁’残留效应。建议谨慎接近。”
陆尘点头，目光投向银河东陲的方向。那里，陨石如雨，星尘弥漫，一座孤岛悬浮于虚空裂隙之间，宛如宇宙伤口上凝结的痂。传说初源井中藏有群火诞生之初的最后一缕余烬??那是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的“本源之火”，可点燃真灵，重塑道基。
而苏萤，正是守井人。
他曾听林昭提起过她的名字，在群火覆灭前的最后一战中，她是唯一一个以凡躯承载三世记忆而不疯的女子。第一世死于清道者屠城，第二世被非存操控成为傀儡将军，第三世则主动封印自我，将灵魂碎片散落星河，只为等待群火再燃之时，唤醒真正的持道者。
她不是同伴，更像是……群火意志本身的一块拼图。
战舰破开寒流，驶入星域交界处。沿途所见，尽是残骸。破碎的星舟、断裂的旗帜、漂浮的尸骨，有些甚至已化作晶石化石，在低温中凝固成悲壮的雕塑。这些都是昔日群火据点的守卫者，他们在网络崩塌后仍死战不退，直至最后一息。
陆尘站在舷窗前，伸手轻触冰冷玻璃，仿佛能感受到那些亡魂临终前的不甘。
“他们不该死。”他喃喃。
“但他们选择了燃烧。”机械女声忽然变了语气，不再是冰冷的AI，而是透出一丝人性温度，“就像你一样。明知前方是绝路，依然前行。”
陆尘一怔：“你……是谁？”
片刻沉默。
“我是‘群火之心’的备份意识，代号‘萤’。苏萤并非唯一携带记忆之人，我也曾是她的一部分??她的理性、她的决断、她的执念。当她分裂灵魂时，我被植入战舰主脑，等待你的到来。”
陆尘心头巨震。原来如此。难怪这艘沉眠千年的战舰会在此时苏醒，难怪它会对燎原令产生共鸣。它不只是武器，更是一具容器，盛放着群火最后的希望。
“所以你们……都在等我？”
“不。”机械女声轻轻道，“我们等的是‘选择’。群火不选天命之子，只选愿举火者。你若退缩，我会关闭引擎，让一切重归沉寂。但你来了，还活着，且心火未熄??这就是答案。”
陆尘笑了，嘴角裂开一道旧伤，渗出血丝。
“那我们就去把火，烧得更大一点。”
三日后，焚劫台外围。
“燎原号”悄然停泊在陨石阴影之中，舰身收敛光芒，如同蛰伏的猛兽。陆尘换上一身黑袍，外罩银鳞软甲，腰间悬着从雷原带回的一截雷髓结晶，那是他第七日所获“雷心泪”的凝结体，可在危急时刻引爆，形成短暂的雷域屏障。
他独自踏上孤岛。
脚下是焦土与碎玉铺就的小径，两侧矗立着七十二根石柱，每一根都刻着一个名字??群火历代持道者。最末端那根石柱尚为空白，唯有底部镌刻一行小字：
> “待新火命名。”
风起，卷动沙砾，打在脸上生疼。远处，初源井静静伫立，形如倒悬之钟，口朝下，深不见底，井壁流转着赤金色纹路，像是熔岩在流动，又似火焰在低语。
井畔，苏萤依旧站着，背影纤细，长发披散，手中玉佩已完全碎裂，化作粉末随风飘散。
“你迟到了。”她开口，声音清冷如月照寒潭。
陆尘停下脚步，距她十步之遥。“雷狱七日，差点没出来。”
“我知道。”她转身，眸光如电，“我看见了你的每一滴血，每一次挣扎，还有你在幻境中喊出的那一句‘我不服’。”她嘴角微扬，“你说得对。我不是为了复仇才走出来的。”
两人相视良久，无需多言。他们都明白彼此背负的是什么??不是荣耀，不是权力，而是无数人用生命换来的“延续”。
“非存要来了。”苏萤道，“他们的首领，就是当年刺杀老道长的那个黑影。他是‘命定执行者’，天生无魂，只为清除一切偏离天轨的存在。在他眼中，群火是病，你是癌。”
“那正好。”陆尘冷笑，“我就烧了这副病体，炼出一副新骨。”
苏萤点头，抬手轻点初源井。“要激活它，需要两样东西：一是群火种，二是献祭。”
“献祭什么？”
“记忆。”她望着他，“最深、最痛、最不愿回想的那一段。只有真正放下执念的人，才能触碰初源。”
陆尘沉默。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那一夜，庙宇崩塌，师父倒在血泊中，面具人缓缓转身……那不仅是仇恨的起点，也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若要献祭那段记忆，意味着他将再也记不起师父的模样，记不起那句“做你自己心中的光”。
可是……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青峰山的日出，晨雾缭绕，钟声悠扬。扫帚划过石阶的声音，老道长咳嗽后的轻笑，还有那个总爱偷吃供果的小道士……
“如果忘了这些，我还是我吗？”他低声问。
“如果你执着于痛苦，你就不再是自己。”苏萤轻声道，“群火教我们的，不是铭记仇恨，而是继承意志。他希望你成为光，而不是活在黑暗里。”
风停了。
陆尘睁开眼，眼中已有泪光，却没有悲伤。
他一步步走向初源井，跪在边缘，双手合十，将那段记忆缓缓剥离??画面如烟消散：风雨、火焰、贯穿胸膛的利刃、溅在脸上的温热鲜血……全都褪去颜色，最终化作一道赤红光流，没入井中。
刹那间，天地失声。
初源井轰然震动，井口翻涌出滔天烈焰，非红非白，而是纯粹的紫色，如同群火种的放大版。火焰升腾百丈，凝聚成一座虚影??那是一座古老的祭坛，四周环绕九星，中央立着一人，手持长剑，背对众生。
“李承言……”苏萤喃喃。
“这是群火鼎盛时期的投影。”机械女声从远处战舰传来，“初源已被激活，群火网络全面重启。七十二据点同步响应，权限提升至100%。”
陆尘瘫坐在地，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如纸。失去记忆的空洞感如潮水袭来，但他心中竟无比清明。他记不得师父的脸，却记得那份温暖；他忘却了仇恨，却更加坚定前行的意义。
“原来如此……”他笑了，“我不是为了报仇才走这条路的。我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再经历那样的夜晚。”
苏萤走到他身边，扶起他，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欢迎来到群火的核心，持道者。”
就在此时，天际骤然撕裂。
三十七艘漆黑战舰破空而出，呈扇形包围孤岛。旗舰之上，一道高大身影缓步走出，银白面具反射着星芒，背后九轮暗色光环缓缓旋转，每一轮都铭刻着“清除”二字。
“逆轮者。”他的声音如金属摩擦，毫无情感，“你扰乱天序，当诛。”
陆尘站直身体，毫不退让：“天序若容不下火，那便由我来改。”
“你不过蝼蚁，妄图撼动命轨？”
“我不是撼动。”陆尘抬起右手，眉心群火种熊熊燃烧，紫焰顺经脉蔓延至指尖，“我是焚烧。”
话音落下，燎原号骤然亮起，万千符文腾空而起，化作一条横贯星空的火龙，直扑敌阵。与此同时，七十二据点同时爆发光芒，无数命运之线被群火网络牵引，汇聚于陆尘头顶，凝成一柄虚幻长剑??**逆命之刃**。
非存首领冷笑，抬手召出一柄漆黑镰刀：“今日，我便斩断你的火种，让群火永堕虚无！”
两股力量碰撞的瞬间，空间崩裂，时间停滞。
陆尘在意识深处看到无数画面闪现：林昭自爆元神的那一瞬，魏玲抱着炸雷冲入敌阵的笑容，陈砚断剑后仍向前爬行的背影……他们都没有赢，但他们都在燃烧。
而这火，传到了他手中。
“我不是最强的。”他在心灵呐喊，“但我愿意继续点灯！”
紫焰暴涨，逆命之刃斩下！
镰刀碎裂，九轮光环崩解，非存首领第一次露出惊骇之色，却被火焰吞没，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战斗结束得突然而寂静。
群火网络震荡平息，七十二据点光芒渐稳。陆尘单膝跪地，浑身浴血，气息微弱，但眼神依旧明亮。
苏萤蹲下身，替他擦去嘴角血迹：“疼吗？”
“疼。”他咧嘴一笑，“但值得。”
她也笑了，轻轻靠在他肩上。
“接下来呢？”
“去找剩下的一切。”他望向星空，“焚劫台只是开始。清道者的总部还在银河中心，命轮仍在转动，天道仍在压制群火。我们要做的，不是打赢一场仗，而是改变整个世界的规则。”
“那你准备好了吗？面对真正的‘天’？”
陆尘站起身，仰望苍穹，手中燎原令熠熠生辉。
“我一直都知道，修行之路没有尽头。”他轻声道，“但只要还有人愿意举火，黑夜就永远不会胜利。”
远方，一颗新的星辰悄然点亮。
而在所有觉醒者的识海中，新的文字浮现：
> **“第一盏命灯已燃，
> 持道者踏破劫关。
> 此火不灭，因人心未冷；
> 此战不休，因信念长存。
> 举火者，永不独行。”**
风起了，吹动残焰，卷向未知的星海。
陆尘迈出第一步，身后，群火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