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所有人都蜂拥而上,聚光灯下一切都格外清晰,紧接着无数问题向商揽月抛来。
“南荣夫人,请问您现在情况好点了吗?”
“南荣夫人,请问这两个月您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陆先生那边对此一直没有回应,请问今天您这边联系他们了吗?陆先生今天会出席吗?广大网友都希望他出现给您和大家一个交代。”
“南荣夫人……”
保镖将记者通通隔开,南荣念婉开口道:“我知道各位很关心我母亲的情况,和她这两个月的遭遇,大家......
夜深了,林婉婷却没有回宿舍。她坐在办公室的灯下,桌上摊着顾言那封信的复印件??她不知为何抄了一份,像是要确认这字迹真实存在过。窗外风声渐紧,银杏叶被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她打开电脑,调出“星火之家”近三个月的数据统计:受助女性人数同比增长百分之六十七,其中因精神控制与经济封锁求助的比例首次超过肢体暴力;成功异地安置案例达四十三例,最长追踪周期已达十八个月,无一返家;而通过“导师计划”实现再就业的学员中,有七人已开始反哺基地,担任心理陪伴志愿者。
数据背后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她们曾跪在地上捡碎瓷片,曾躲在厕所里录下丈夫咆哮的声音,曾在孩子睡着后咬着手背不敢哭出声。而现在,她们学会了说“不”,学会了报警时准确说出《反家庭暴力法》第二十条,学会了在法庭上直视施暴者的眼睛。
林婉婷正欲关闭系统,邮箱突然弹出一封加急通知:省妇联联合公安厅拟召开全国反家暴专项行动推进会,邀请“星火之家”作为民间组织代表发言,并特别注明??请重点分享“高风险个案干预机制”。
她怔了一下。这个会议原定明年三月,如今提前至十天后,显然是宜安事件引发的连锁反应。她知道,这是机会,也是考验。一旦站上讲台,就意味着“星火”将从地方庇护所,正式进入国家治理视野。而光鲜背后,必有更猛烈的反扑。
她拨通陈岚电话:“准备参会材料,把苏晴和宜安母亲的案例做成非敏感化处理版本。另外,启动‘影子档案’备份程序,所有核心成员的信息加密迁移至境外服务器。”
“你怕他们会动真格?”陈岚声音微紧。
“不是怕,是防。”林婉婷望着墙上那幅小女孩画的蓝天小屋,“我们走得越快,他们就越想让我们摔得重。”
第二天清晨,基地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门口,车门打开,走下来的竟是顾家老宅的管家周叔。他年近七十,头发花白,手里提着一个旧式樟木箱,站在雨中不肯进屋,只说:“林小姐,我是偷偷来的,不能久留。”
林婉婷亲自迎出去,将他带到会客室。周叔抖了抖伞,低声说:“少爷让我交给您一样东西。他说,若您不愿收,就烧了它。”
他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封面写着“顾氏家族纪事”,落款为1958年。翻开第一页,便是顾父年轻时的照片,旁边一行钢笔字:“权力始于掌控,成于沉默。”
林婉婷快速浏览下去,心一点点沉入深渊。
原来顾家三代掌权,靠的不只是政商勾结,更有一套完整的“家族维稳体系”:包括对内妻妾管理、对外舆论操控、甚至专门培训“调解人”介入婚姻纠纷,以“维护体面”之名压制女性离异诉求。而顾父晚年最得意的一件事,便是推动某地方法院出台“离婚冷静期延长试点”,实则为拖延受害女性脱身时间。
更令人窒息的是,日记中多次提及“清除不稳定因素”??那些执意离婚的女人,有的“意外坠楼”,有的“突发心脏病”,还有人刚办好手续便遭遇车祸。每一条命案后,都标注着一句冷冰冰的话:“已妥善解决。”
林婉婷的手指停在最后一页。
> **1997年秋**
> 今日接报,婉婷母携女欲赴京申冤。令周某假扮亲戚劝返,途中制造翻车事故。母亡,女幸存。事后查知,其女即未来儿媳人选。然事已至此,唯有隐瞒到底。
> 言儿将来若知情,恐难承受。唯愿他一生不知真相。
空气仿佛凝固。
林婉婷猛地合上日记,胸口剧烈起伏。原来二十多年前那场夺走母亲生命的“意外”,根本不是意外。她是被设计的,是顾家为了阻止母亲举报顾父贪腐而灭口的牺牲品。而顾言……竟一直蒙在鼓里,直到现在才得知真相。
难怪他在信里说:“真正的干净,是敢于直视黑暗。”
她闭上眼,耳边响起童年最后一句母亲的话:“婷婷,如果妈妈走了,你要记住,不要嫁给有权有势的男人,他们会吃掉你。”
她没听懂,直到今天。
“周叔,”她睁开眼,声音平静得可怕,“顾言知道这些吗?”
老人点头:“他知道一部分。但他坚持让您看到全部。他还说……对不起来得太晚。”
“他不必道歉。”林婉婷站起身,“真正该道歉的,从来不是受害者。”
当天下午,周叔悄然离去。林婉婷将日记扫描存档,原件密封交由律师团队保管,并附上一份声明:若自己遭遇任何“意外”,立即向中央纪委、最高检及主流媒体公开全部内容。
第三日,省厅专案组传来消息:宜安案幕后黑手已被移送起诉,同时牵出跨市犯罪网络,涉及六起疑似谋杀未遂案,全部与家暴离婚女性有关。公安部已挂牌督办,代号“破茧行动”。
与此同时,“星火之家”的官网流量暴涨千倍,咨询热线被打爆。许多素未谋面的女性发来私信:
> “我在山西,每天被丈夫关在地下室,你能救我吗?”
> “我孩子五岁,爸爸打我时总让他看着,说这是‘男子汉的教育’。”
> “我不敢报警,因为我爸就是派出所的。”
林婉婷逐一回复,安排就近支援点接应。但她清楚,资源总有极限。她们能救一个人,十个,一百个,却救不了千万个仍在黑暗中挣扎的灵魂。
于是她在推进会发言稿中加入一段从未公开的内容:
> “我们总在教女人如何自救,却从不追问:为什么施暴者可以一次次逍遥法外?为什么基层调解成了纵容暴力的温床?为什么警察出警十次,仍不能立案?为什么法官可以轻飘飘地说‘感情尚可修复’?
> 不是女人逃不出去,是我们这个社会,还在默许暴力的存在。
> 所以,请不要再问‘她为什么不走’。请去问??是谁在帮那个男人锁上门?是谁在替他删监控?是谁收了他的钱,把伤情鉴定改成‘轻微擦伤’?
> 每一次沉默,都是共犯。”
发言当天,会场鸦雀无声。
台下坐着各级政法干部、妇联领导、公安负责人。有人低头记录,有人面色铁青,也有人悄悄避开她的目光。
结束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法官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小姑娘,你说得对。我们老了,习惯了息事宁人。但现在我知道,有些事,不能再忍。”
一周后,最高人民法院发布新规:家暴案件实行“强制报告制度”,医疗机构、学校、居委会发现疑似情况必须上报,否则追责;法院设立“反家暴专庭”,优先审理相关案件;同时开通全国统一举报平台,支持匿名上传音频、视频证据。
街头巷尾开始出现新的标语:“家不是法外之地”“沉默不是美德,报警才是勇气”。
“星火之家”也迎来了转机。政府划拨专项资金,扩建基地,增设儿童创伤疗愈中心和女性创业孵化园。曾经蜷缩在角落的阿珍,如今成了手工坊负责人,带着十几个姐妹做刺绣卖往海外;苏晴经过心理重建,考取了心理咨询师资格证,主动申请成为新一期“同伴支持员”。
最让林婉婷欣慰的是,乐乐终于开口说话了。
那天傍晚,他在图书角翻到一本绘本《妈妈不怕》,指着主角说:“阿姨,她好像我妈妈。”
林婉婷蹲下身:“那你呢?你怕不怕?”
男孩沉默片刻,忽然抬头:“我不怕了。因为你说过,坏人会被抓走,好人会有房子住。”
她眼眶一热,抱住了他。
可就在这片希望萌芽之际,风暴再次袭来。
某个深夜,基地安保系统突然报警??外围监控捕捉到一辆无牌越野车在围墙外徘徊,车内人员佩戴战术手套,疑似携带破门工具。巡逻队迅速出动,对方见状立即逃离,但遗落一只黑色皮夹,内有一张伪造的记者证,所属媒体为空壳公司。
技术组连夜分析车辆轨迹,发现其曾在过去一个月内出现在三个不同省份的妇女庇护机构附近,时间均与重大案件曝光后重合。
“这不是偶然。”林婉婷召集骨干开会,“有人在系统性地侦查、标记、准备清除我们这类组织。”
陈岚脸色发白:“他们是冲着‘破茧行动’来的?”
“不止。”林婉婷调出一张地图,上面标注了全国二十七个民间反家暴团体的位置,“看出来了吗?这些点连起来,像不像一张蜘蛛网?而我们,正在中心。”
会议室陷入死寂。
这时,李医生犹豫道:“其实……最近有两个新来的义工,背景查得不太清。一个说是自由摄影师,另一个自称社工专业研究生,可我们联系她学校,对方表示并无此人注册。”
林婉婷当即下令:“暂停所有新人接触核心档案,加强内部审查。同时启动B计划??所有高危个案立即转移至备用安置点。”
命令刚下,手机震动。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照片里,是她母亲墓碑的特写。碑文清晰可见。而在碑前,放着一朵红玫瑰,花瓣边缘微微焦黑,像是被火燎过。
文字只有一句:
> “有些往事,不该挖得太深。”
手指冰冷。
她没有报警,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默默取出抽屉里的枪??那是早年顾言送她的防身武器,从未使用过。她检查了弹匣,装进包里,然后给顾言回了一条短信:
> “你父亲写的日记,我已经看了。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正义。”
>
> 回复很快到来:
> “我也曾是加害者的儿子。但我选择站在光里。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她盯着屏幕许久,最终删掉了所有聊天记录。
第二天,她独自驱车三百公里,来到母亲坟前。
秋雨淅沥,山野寂静。她放下一束白菊,轻声道:“妈,我查到了当年的事。你没做错什么,错的是他们。我现在过得很好,有自己的事业,帮助了很多像你一样的女人。你不用再担心我了。”
她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那张彩信打印件。
火焰升起的瞬间,远处树影晃动。
她不动声色地按住包里的枪,缓缓起身:“谁在那里?”
树林间走出一个身影??竟是多年不见的高中同学赵敏。她曾是校花,后来嫁入豪门,婚后失踪多年,传言已被丈夫囚禁在家。
“婉婷……”赵敏满脸憔悴,手臂上有明显勒痕,“我看到你在电视上的讲话,我就知道,只有你能救我。”
林婉婷立刻上前扶住她:“别怕,你现在安全了。”
赵敏颤抖着说:“我逃了三年,换了七个身份,可他总有办法找到我。他买通了民政局、医院、甚至银行系统……他说,只要我还活着,就永远别想自由。”
林婉婷眼神骤冷:“他是谁?”
“周景川。”赵敏吐出这个名字,仿佛耗尽全身力气,“你们省政协副主席。”
空气凝滞。
这是一个足以撼动政坛的名字。
但她没有退缩。
当晚,她将赵敏安置在最高保密级别的“零号房间”,并连夜起草了一份万字举报信,附上录音、伤痕照片、资金流向图谱,以及顾家日记中的关联证据。她知道,这一举,或将掀起滔天巨浪。
但她更知道,若此刻沉默,便是背叛所有曾向她伸出手的女人。
信写完时,东方既白。
她走到许愿树下,取下那张写着“愿天下无暴,万家皆安”的红纸条,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放进信封。
“这一次,”她低声说,“换我来守护你们的路。”
晨光洒落,照在基地大门上,“星火之家”四个字熠熠生辉。